這個名字,她也會下意識側過臉躲開。
期中考試一結束,她就開始瘋狂地學習。把書桌收拾的整潔有序,書包掛在椅子背後,書桌裡面塞滿了練習冊,桌面上只有一個烏龜筆袋,善良無辜的眼睛亮亮的,看著她沉默地做練習冊,一本接著一本。
高一的洛枳,在別人的眼裡是一個一天說不過五句話的女生,如果要形容,只有四個字,簡單幹淨。簡單幹淨的衣服,簡單幹淨的馬尾辮,簡單幹淨的表情,簡單幹淨的語氣。
說白了就是一片空白。
她的瘋狂努力並不和偶像劇中的平凡女主角一樣,為了和家世顯赫的男主角平等相待而努力閉關修煉,一個月後一出場就豔驚四座……她還沒有見過他,談不上愛慕。
其實說到底,她是膽怯的。
那個美好的小男孩,一直是和藹善良大方友好的,她清楚這一點。儘管漫長的時間裡她追逐著這一點幻象,把他當成假想敵,用不平忿恨來驅趕著自己,卻仍然沒有忘記那個無辜純良的笑容。她把自己包裹在濃濃的恨意裡面,因為仇恨比寬恕和愛要來的輕鬆直接,給她提供活下去的源源不斷的動力,每天早晨醒來,都有重要的使命感。
如果沒有一個人來恨,她可能都懶得活下去。
然而終於雄赳赳氣昂昂地考進了振華,跟這個人走在同一個校園裡,每天都有遇見的可能,她卻忽然膽怯了,竟然有種荒唐的近鄉情怯的感覺。何況,這個人的名字風風光光的一出場,就把她這麼多年自以為是的努力和驕傲貶的一錢不值。
很簡單,她怕了。
她不是沒有幻想的人。有的時候就是執著於某種場景和感覺,念念不忘。
所以她絕不會特意去探尋和遇見,她只是期盼,上天能再給她一個和五歲的時候一樣美麗的並非人為的際遇。比如,某天在隔壁班,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時候,爆發出一陣驚呼——快來看啊盛淮南,這次考試這個女生的分數比你高,你認識她嗎,她是二班的。
然後某天在走廊裡面,別人就會指著她說就是她,洛枳。她回頭的時候在一群男孩子中看見盛淮南,和她認識他的時候一樣乾淨好看的盛淮南,她會朝他笑笑,用她最好看最驕傲也最平靜的笑容,然後轉身回到班裡面,把一顆心徹底地按到水底下去。算是一個告別,了結了一切。
人總是需要一些儀式的,儀式給人莊重感和宿命感,給人信心。
沒有人會理解她這種莫名其妙的執念——想象中那樣平等的相識是多麼的重要。
可是老天不會給她任何希望。
期中考試之後的第三個星期,她就遇到了他。
情深說話未曾講
11月4日。
天氣已經很冷了。她穿著最喜歡的灰色長款毛衣,外面罩著卡其色的短外套,像只要過冬的動物。站在車站等車的時候,遇見了在隔壁班的一個小學同學,打了招呼,但她始終想不起來對方的名字。
同學說,你等什麼車?
她說,114路。
同學剛要開口說什麼,眼神卻扭過去盯著她的背後。她順勢回頭,耳朵邊已經傳來了同學小聲的尖叫,天,盛淮南。
其實她想趕緊扭頭不要看的,為了她心理面念念不忘的“初次遇見”。可是,那個人太顯眼,她甫一轉身,就不可能看不到他。
一個穿著白色運動外套圍著灰藍色圍巾揹著黑色NIKE書包的背影,高大清爽,落日餘暉淡淡暈染著他的左半身,右半身留在陰影中,好看得就像、就像……她發現自己的萬能類比法失去了效用。
如果人生有後悔藥,她希望那天陰天。無論是五歲還是十六歲,陽光都幫著他蠱惑人心。
然後他轉過身來看站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