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姑娘受了驚嚇,可是這會卻還不是哭的時候。那個灰衣人一直站在車外,衣襟之上血跡斑斑,看上去比那個車伕更嚇人。
傅珺很快便收住了眼淚
她方才只是一時情緒有些失控罷了。
她從涉江的懷中抬起頭來,看了看立在車外的灰衣女子。
她的眼睫上還沾著淚珠,黑如烏晶般的眸子似是被水洗過一般,清亮耀眼。
她的眸光在灰衣女子身上一轉,便露出了極淺的一抹笑意。
灰衣女子也在看著她。眼神中有著一絲疑問與不解。
她知道傅珺沒有武功,所以她就更不明白了,就算是用毒,傅珺又是怎麼能用到烏里的身上去。
“是偶爾得來的一味秘藥。”傅珺似是明瞭灰衣人此時的想法,輕聲而突兀地道,“說是見血封喉。我滴在了刀尖兒上,那刀子乃是吹毛斷髮的利刃,他來抓我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刀尖,劃破了手指。所以中毒死了。”
幾乎是毫無隱瞞的一番解釋。亦且是毫無必要的。然而不知何故,灰衣人聽了這話,眼神又變得複雜了起來。
“可否容我下車?”傅珺含笑道,語氣並不緊張。
灰衣人微微一愣。便即朝後退了兩步。
傅珺輕輕拍了拍涉江的手。主僕二人相互扶持著走下了馬車。
待站定之後。傅珺便向那個灰衣女子斂衽一禮,語聲柔和地道:“多謝您方才不曾出手。”
那個灰衣女子無甚動作,唯露在外頭的一雙眼睛。略有些不自然地轉向了旁邊。
傅珺似是沒發現灰衣人的異常,含笑看著她道:“您知道麼,在書院裡,我最喜歡的一位夫子,便是教琴的魏夫子。”
她的話音一落,灰衣女子的眼神驀地變得極為冷厲,如電的眸光瞬間掃向了傅珺,同時一足後退,右手已經按在了腰間。
“魏夫子的琴,有高山沅水之感。”傅珺繼續說道,根本便沒管灰衣女子的動作,甚至側過了身子,望著遠處的一抹斜陽,語聲感嘆:“我記得今歲封筆之前,偶過後山紅楓溪橋,恰遇魏夫子扶琴,卻是一曲《柏舟》。魏夫子隨琴吟唱的最後幾句,我深記之。她唱的是‘日居月諸,胡迭式微?心之憂矣,如匪澣衣。靜言思之,不能奮飛’。曲中之意,如寒夜月華,皎皎無塵。我亦自此知曉,魏夫子的心底一片澄澈,風清月白。”
傅珺清淡柔和的話語聲彌散在微暖的空氣裡,灰衣女子的眼眸漸漸地變得柔和,望著遠處的斜陽,露出了一抹回憶的神色。
傅珺轉眸望著她,看著她眼底深處那一絲淡淡的掙扎,盈盈淺笑:“不知何故,看到了您,我就忽然就想起了魏夫子。雖然直呼夫子名諱有些失禮,可是我一直覺得,魏霜這個名字,便如夫子其人一般,雖生於肅殺寒秋,卻自潔淨孤高。不與朝露爭輝,唯與明月為伴。此等境界實令人神往。您與她,很像。”
魏霜扶在劍上的手,不知何時已經鬆了下來。
她神情複雜地看著傅珺,良久後,悄然一嘆。
她的這個學生聰明絕頂,只怕早就認出她來了。現在更是幾乎點明瞭她的身份。
魏霜知道,傅珺這是在逼她做選擇。或是以夫子的身份放了她,或是以殺手的身份殺了她。
魏霜在心裡嘆了口氣。
她很早便察知,她的這個學生很有幾分孤勇。如今看來,傅珺就是在賭,賭她這個做夫子的到底會怎麼選。
她會怎麼選?她應該如何選?
看著眼前這個眸光清洌的少女,魏霜的腦海中閃過往昔的許多畫面。
白石書院的清溪與紅楓,石橋之上對月撫琴的空寂,琴課上表現優異的女學生,那一曲隔屏而奏的《亂紅》。當伏在清味樓的樑上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