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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恍惚了很久才起床,小心地推開門。蕭山坐在外邊的客廳裡看電腦,他獨自坐在偌大的屋子中央,夕陽勾勒出他的身影,那樣清晰而遙遠的輪廓,我所熟知的每一個飽滿的曲線,他就像從來不曾離開過我的生活。可是他在看著電腦的螢幕,我心裡猛然一沉,昨天發生的一切瞬息間湧上來,像是黑沉沉的海,一浪高過一浪,鋪天蓋地地朝我壓過來,把我壓在那些海水底下,永世不得超生。我一度又想要垮下去,我想我要不要奪路而逃,蕭山已經抬起頭看到了我,他的臉色很安詳,令我覺得有種平安無事的錯覺。我走過去後只覺得鬆了口氣,原來他並沒有上網,只是玩著遊戲。我知道自己太自欺,他遲早會知道一切,可是我現在什麼都不願意去想,如果這是飲鴆止渴,那就讓我死吧,反正我早就不應該活了。如果蕭山知道,而我只是把頭埋在沙子裡,情願他永遠也不會知道。
他放下滑鼠,問我:〃餓不餓?想吃什麼?〃
〃我想吃麵。〃
〃我去給你煮。〃
我一陣恍惚,時間與空間都重疊得令我覺得茫然,老式房子那樣熟悉又那樣陌生,就像我們不曾離開過。廚房裡十分安靜,鍋裡的水漸漸沸了,蕭山低頭切著番茄:〃前陣子我在這裡住了幾天,所以冰箱裡還有菜。〃
我沒有告訴他,我曾一直尋到這裡來,可是我沒有找到他。
他煮的面很好吃,放了很多的番茄和牛肉醬,我吃了很大一碗。
蕭山不讓我洗碗,他繫著圍裙,站在水槽前一會兒就洗完了,然後將碗都放入架上晾乾,最後擦淨了手解下圍裙。我從來沒見過這樣子的蕭山,像個居家的男人,而不是從前那個與我一起爭執番茄炒蛋到底該怎麼做的男生了。
屋子裡靜悄悄的,這麼多年來,我從來不曾覺得如此寧靜。
吃過飯我們一起看電視,新聞還是老一套,領導人接見了誰,召開了什麼會議,蕭山沒有對我說什麼話,也沒有追問我什麼。
也許是白天睡了一整天,晚上我睡得很不好。我做了夢,夢到那間公寓。走廊很遠很長,我一直走了很久,那是我第一次到那麼豪華的公寓,比起來,我們學校所謂的星級賓館簡直遜色得多。
一隻手持著茶壺,茶水涓涓地注入杯中,那杯茶很香,有一種特別的香氣,讓人昏昏沉沉。他的袖口有精巧的白金袖口,是小小的高爾夫球,銀亮的光線在燈下一閃,他的臉也是忽閃忽閃的,讓我看不清楚。
冰涼的手指拂在我的臉上,這樣突兀的舉動令我想要躲閃,可是昏昏沉沉,四肢百骸的力氣似乎都被抽走了。我嚇得要尖聲大叫,可是聲音啞在喉嚨裡,我想掙扎,卻沒力氣,殘存的神智似乎也在漸漸消失,我喃喃想說什麼,身子一輕卻被人抱起來。
終於還是痛得叫出聲,有人伸手按住我的嘴,那個人身上有一種淡淡的味道,那種味道一浸潤在黑暗裡,熟悉的彷彿似曾相識。
那種淡淡的香氣若有似無,令我覺得作嘔,神智漸漸恢復,黑暗中的眼睛彷彿幽暗,令我驚恐萬狀,尖叫著想要逃脫什麼。
我被人搖醒,頂燈是並不刺眼的暈黃,蕭山正扶著我的肩,叫著我的名字,是蕭山。我猶帶著哽咽,緊緊抱住他的手臂,只希望他從來不曾離開我,一切只是噩夢,我做了個噩夢而已,等我醒來,會知道這三年統統是噩夢。
蕭山卻沒有動,過了還一會兒他才問:“你做夢了?”
他睡在隔壁,顯然是匆忙套上的T恤,連外套都沒有穿。他的氣息非常乾淨,幾乎只有淡淡的浴液的味道。夢裡的那種香氣彷彿毒蛇般漸漸遊入我的記憶,我忽然想起來那是什麼香氣——那是Tiffany男用香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