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的地燈,室溫調得正好,就是有不知從哪來的風,吹得他頭髮輕動……
他愣了兩秒,忽然反應過來——門窗都關著,室溫是地面和牆面慢慢調節的,根本不會有風。
這念頭冒出來的瞬間,顧晏徹底清醒。
他猛地抬頭坐起來,就看見近在咫尺的某位病人正從他頭頂收回手。
燕綏之醒了。
林原說,手術雖然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表面傷口,但仍舊要修養一陣子。畢竟基因上的變動比表皮傷複雜多了。所以燕綏之和柯謹從手術室裡出來,可能要睡上一陣子,才能逐步清醒。
尤其燕綏之體內的基因片段是初始的那個,更霸道更麻煩一些。柯謹睡一天,他得睡上三四天。
但現在,距離手術結束僅僅一天一夜的功夫,燕綏之就已經睜開了眼。
這些天的消耗讓他清瘦了一些,但精神還不錯,眼睛黑而透亮,在燈下鍍了一層溫潤的光。
顧晏定定地看著他,半天沒吭聲。
“怎麼,睡傻了?”燕綏之太久沒說話,語速比平日要慢許多,嗓音輕而沙啞。
顧晏依然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嘴唇微動卻沒能說出話來。
又過了好久,他忽然垂眸自嘲一笑。嗓音沉啞地說:“我居然有點懷疑自己還在夢裡……”
不然……
為什麼一睜眼就會看到燕綏之的臉。
撤除了修正基因的影響,跟法學院名人牆上那張照片一模一樣。
是曾經隔著辦公桌逗他生氣逗他笑,後來又長久停駐在腦海中,在他閒暇出神或是忙碌的間隙中見縫插針鑽出來的那張臉。
說話時輕皺或舒展的眉宇,眸子裡冷靜或溫潤的光,微惱或愉悅時嘴角的弧度,正面,側面,抬頭,低頭……
每一樣細節,顧晏都記得清清楚楚,只是太久、太久沒見過了。
久到忽然看見,他就下意識覺得自己還沒醒。
就像當初剛確認燕綏之還活著一樣。
那種長久的、持續性的不真實感又來了……
只是這次,有人在源頭抓了他一把。
燕綏之溫沉的目光透投落過來,眼睫投下的陰影把他眼裡盛著的光分割成細碎的點,像是落了星辰的深湖。
他抓起顧晏的手,萬般溫和地彎起眼說:“我怕某位同學等太久生氣,特地努力了一把,提前醒了。對方卻總覺得自己在做夢,是不是有點冤?”
他力氣還沒恢復,說話總是輕而慢,帶著一絲未消的疲意。
說完,他在顧晏清瘦的手指關節上輕吻了一下,又抬眸問:“能感覺到我在做什麼嗎?你能做這麼真實的夢?”
顧晏眸光動了動。他忽然反手扣緊燕綏之的手,低著頭沉默了幾秒。再抬頭時,眼底那層因為疲憊而生出的血絲又出來了,在這樣暖色調的燈光映照下,像是沿著眼眶紅了一圈。
他伸出另一隻手摸了摸燕綏之的臉,指尖從眉眼到鼻樑再到嘴角,他用拇指摩挲著燕綏之眼角的那枚小痣,然後探身吻在了那裡。
燕綏之感覺到眼角的觸感和體溫,抬手抱住顧晏的肩背,輕聲問:“現在醒了?”
顧晏低低“嗯”了一聲,“醒了。”
“還要再睡會兒麼?我知道你很久沒睡好覺了。”燕綏之溫聲說。
“不了。”顧晏說。
他確實很久沒睡好覺了,他知道燕綏之也一樣。
強撐著的時候不覺得累,現在睡足了一場再醒來,之前所有的疲乏困頓都慢半拍地冒了頭,把整個人裹在裡頭。
但是沒關係,這一切都不會再令人難過了。
屋子裡的窗簾厚重遮光,他們沒注意到窗外,天邊已經露出一層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