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西淮卻覺得,他卻彷彿已經蒼老了半生。
「……」
西淮沉默了半瞬,而後換上笑容,微笑道:「李都統。」
李斯年走上前來,遞給西淮一隻信封,低低地啞聲說道:
「枕風留給你的。」
在此之前,西淮曾在腦中飛快地轉過許多念頭——
想他是受銀止川之託來找自己的嗎,或是牽扯到朝廷的命令,緝拿自己入獄?
由此,當李斯年靠近的時候,他全身都不由自主繃緊了,目光下意識停留在對方腰間掛著的冰冷薄刃上面,只待著一旦變故,便能瞬間閃過……
但是沒有想到,李斯年只將這樣東西交給他,便轉身退去,眼看就要離開的模樣。
「李都統……」
西淮愕然。
「我什麼也不知道。」
李斯年稍稍回頭,他的眸子從側面看過去平靜而死寂,淡漠至不再會生起任何波瀾的模樣。「這是從枕風遺物中找到的,我也不知其中寫的是什麼。」
是了,林昆已經死了。
那個能叫李斯年愛至入骨、用性命換他的林昆,已經不在了。所以,無論發生什麼,這世間之物,都不能再叫他動容半分吧?
西淮稍稍沉默。
「我曾想過要不要將這封信自己留下。」
李斯年兀地開口說。「哪怕不去拆開看裡面寫的什麼,只是留著這封信,作為一個念想,也好。……但是後來,我還是決定交由你手中。因為這是他想的。……」
李斯年長呼了一口氣,似乎有什麼話沒有說出來。但是他抑制住了,朝西淮打了個手勢:
「我在那邊的拐角等你,你看完信,若是有什麼事,可以來找我。」
說罷,便頹然而去。西淮看著他的背影,稍時,目光又轉到手中的信封上。
「若至國之危時,願將此信交由西淮公子。」
西淮手指撫過信封上的清雋字跡,似乎又見到那如鶴雅緻的珠玉公子舊日音容,在自己耳邊低聲說道。
「哈。」
西淮吐出口氣,略微屏息,將信封拆了開來。
然而,入目第一行,便已叫西淮眼瞳一緊:
「葉公子——」
林昆如此稱呼他道。
……
自數日前一別,銀止川很久未見小乞丐。
也不知他是尋了別處歇腳避雨,還是在哪個不為人知的暗角被人打死了。
銀止川的習慣倒還是沒變,依然會在每天傍晚的時候都飛身上屋脊,一個人喝著酒,看巨大的落日一寸寸下沉、消失在地平線。
他看著這宏大、寂靜的王都,星羅棋佈的街道和暗巷,有時候也會想,不知道西淮此刻在哪裡。
他過得好麼?……會不會和自己一樣,此刻也正想起對方?
但更多的,他也只是發呆。
然後憶一憶舊事,想他們驚鴻一面的初遇,和瑣碎的卻足夠珍稀的過往。
這一日,銀止川照舊在屋頂喝酒,宅院外卻傳來大呼小叫的呼喊聲。
「餵、喂!!」
一個熟悉的少年音,銀止川垂眼向下望去。只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孩踮著腳,一邊蹦一邊竭力舉起手,很想讓他注意到自己的樣子。
小乞丐道:「你果然還在這裡啊!!——」
銀止川微微勾了一下唇角,想著小孩總算還算幸運,沒在外面餓死。
「下來——」小乞丐喊:「我有一樣東西要送你!!」
「……」
銀止川並非記仇的人,上次的事既然翻篇,小乞兒也絕口不提,那麼他自然也不會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