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43頁

當初在疆場上刀尖舔血,抱著長槍守望寒夜的日子,似乎也沒有那樣不值。

他們不是為了過河拆橋的王室賣命的。

……雖然守衛在後方的百姓,也同樣在之後背叛了他們。

銀止川長撥出一口氣,寂然地笑了笑,眼中說不出是落寞,還是解脫。

林昆的死給了銀止川很大的刺激。

讓他意識到,如果一個人決定了死去,那麼是很難讓他留在這世上的。

他們為他找到了再確鑿不過的證據,他卻親自把這份證據壓了下來,讓任何人都放鬆一口氣的時候,突然地死去。

銀止川不希望西淮也會是這樣,那讓他覺得自己做過的一切都沒有意義。

「不就是紅丸麼,我替你戒了,再找姬無恨幫你找辦法消去餘毒。」

銀止川坐在簷下的時候,西淮就枕在他腿上。他替西淮捋著漆黑如瀑的烏髮,輕聲地說:「不要想去死……我是那樣小氣的人麼?不過是不愛我,騙了一騙我……我不會就想要殺掉你。」

西淮昏昏沉沉,處在夢中,銀止川的話遙遠聽不真切。

他自從熬過紅丸發作的烈性期,就陷入了大段大段的沉睡。有時候要睡一整天,好以此來給虛弱的身體緩和一般。

清醒的時間極其稀少。

但是銀止川很喜歡這樣的西淮。在他們關係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的現在,什麼也不知道、什麼反應也沒有的西淮比清醒的西淮更讓他放鬆。

他漫不經心地和他說關於以前的一些話,講他們的初見,夏夜裡的綺耳草,飄著榆錢的窄巷。

「你說你與我是飛鳥與魚。」

銀止川輕聲地說。他目光擱放在遙遠的院牆上,那裡從縫隙裡長出了一些狗尾巴草——就像他們在錯誤的時機生根發芽的感情一樣,在一片並不適當的機遇,卻堅韌地舒展開來。

「其實那個時候我並不明白,只以為你不肯相信我心悅你。」

銀止川繼續說道:「但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啊……隔著天空與海水的,註定不能相遇相伴的飛鳥與魚。」

西淮的身形纖細,安寧沉寂地躺在他懷裡。如瀑布一般的烏髮鋪散開來,像黑色的溪流涓涓流動。

銀止川注視著他蒼白的臉色,眼睫如鴉羽一般輕輕微顫著,不知道是因為風,還是在沉睡中做了什麼夢。

這恍若畫卷一般安謐靜然的景色,曾經是西淮夢寐以求的安寧,但是真正實現時,卻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沉睡時。

銀止川輕輕地梳弄著他的頭髮,因為戒除紅丸,西淮又瘦了許多,躺在銀止川懷裡時,就像一碰就會破碎那般脆弱。

花架下一個鞦韆還在微微地晃著,是銀止川曾經為西淮搭的。

他們曾約定彼此說,等來日國之盡頭,天之末日,也在此推一場鞦韆。不知道西淮還記不記得。

時光倥傯,輕快如流水。

小半個月,又這樣過去了。

西淮真正恢復到能下床走一走那天,正是一個艷陽如煦的中午。

他踉蹌著一點一點走到房前,扶著門框看院外金粉般的日光。

他沒有披外袍,只穿著一身單薄到極致的裡衣,渾渾噩噩許久,儀容也沒有打理。

西淮覺得自己現在看上去一定很醜,憔悴蒼白,虛弱得就像一個鬼魂。

具體過去的十餘天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已經記不太清了。只停留在自己朝銀止川請求死亡,他卻遙遠地冷漠地看著自己那一瞥。

再之後似乎有人抱過他,纏綿眷戀得就像他曾經在銀止川那裡得到過的溫暖,但是西淮覺得也許是自己的幻覺。……畢竟,那個人已經不可能再如往常那樣願意給他光與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