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這根稻草的提點,衣不著體的殷世煊立刻抓住廉幽谷的手在皇帝面前行了萬福禮,身後宮女及內監也立刻跟隨行大禮。整個承明殿噤若寒蟬,突然變得局靜下來。
皇帝一雙老道的精眸在殷世煊白淨的中衣上滾過一個來回,裝作沒有瞧見,對所有人道:“起吧。”
隨後和皇后一起入上座。
不等皇帝開口斥責,皇后便先埋汰這位新晉太子,對皇帝道:“瞧這小倆口,好不容易成大人,卻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在長輩面前真真像個孩子樣。 ”
皇帝額上的抬頭紋稍有舒緩,還是哼了一句:“是啊……世煊,你們這是怎麼回事呢?”
“是兒臣失儀。幽谷方才身子不適,衣袍有穢。兒臣一時心急,思慮不周,便將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給她了,還望父皇母后恕罪。”廉幽谷一言不發地瞧著他的夫君,忽然不明白:他為什麼睜眼說瞎話?
皇后接過話道:“小倆口相敬如賓是好事,但你身為太子,言行得失還需多加註意,禮不可廢。”
“兒臣行為欠妥,謹記父皇和母后教誨。”
謝恩時,廉幽谷看見殷世煊的表情有一度複雜的變化。目光對向高座時神情又恢復了正常,甚至掛上了她從未見過的一張慈目笑臉,很是平易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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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命宮女從寢宮中挑來一身乾淨衣裳,廉幽谷於偏殿換好,又將殷世煊的衣物物歸原主。二人才重拾完整。
皇后打量了廉幽谷一圈兒,讚許道:“是本宮入宮時陪嫁的衣裳,穿在小谷身上確是極妙。”轉頭時忽然又有些憐惜,對殷世煊道:“小谷身子骨弱,往後你可得將她養胖一些。否則連衣裳都撐不住。”說完就即刻順手去拿瓷碟裡常年供奉的甜點,和藹可親地衝廉幽谷笑著:“母后宮裡的粟米耙開味又養胃,回頭用過午膳,便帶回去些。”
殷世煊和廉幽谷的目光都隨著那勻稱的指關節挪到青花攀枝的瓷盤上,但只有廉幽谷恰是時候笑露出兩粒虎牙,看著光光蕩蕩的盤子,提前捕捉到母猴大人臉上的變化。
摸著空空如也的盤子皇后不免有些窘迫,斜睨了掌事宮女一眼,然後去拿案上的柿子:“嬤嬤們都有將新鮮柿子風乾的手藝,味道甜甜糯糯,小谷肯定愛吃。”話剛出口,手指又同樣尷尬地懸在半空:“……”
掌事宮女真是活見鬼了,頭擺得跟撥浪鼓似的:皇后娘娘,絕對不是我,絕對不是我……
皇帝想到大殿門前置放的那枚梨子,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還是心領神會地笑了一會兒。咳了兩聲,道:“好了,吃的什麼時候都能給孩子們送去。先命人上茶吧。”
皇后連忙道是,然後命宮女呈來茶盤。隨後奉茶、跪拜、待禮等繁文縟節一一完畢,時至午時,一家人用過午膳,也就將方才之事忘得差不多。
按照禮制,殷世煊還需和廉幽谷在前宮後院一一拜過老人及生母。而皇帝留李立清在書房議事便也沒有時間再多家長嘮嗑,只是臨走時交代殷世煊忙完後即刻去見他,隨後就御駕離開了。
殷世煊臨走時,皇后特意命人收來一些零食點心,差人直接送至子衿殿。殷世煊客氣地再三謝過,帶著廉幽谷就離開了承明殿。
雖說前腳出門——殷世煊到底是容不得事情發生在自己掌控之外。同樣站在木雕馬燈的流蘇之下,皇后都還未離開,殷世煊就放開抓著廉幽谷的手,橫眉冷對擺出自己與其隔絕的態度。低聲喝問廉幽谷:“你的衣服到底哪裡去了?”
雖然這是一件小事,只在拜見長輩時的一個小插曲。但直覺就是這麼神奇,殷世煊分明猜到在他不在的這個時間裡,這個野人肯定又折騰了什麼令他焦頭爛額的事。
果然,廉幽谷的表情告訴他,她確實想起來衣服幹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