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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頁

她似乎努力想轉過頭,期盼還能遙遙再見到他一眼,哪怕、只是一個背影。但繩索繞在頸間,勒得她透不過氣來,更沒有給她留下一絲一毫自由的維度。

她僅剩的、只有一分一刻的默等,趙軍拔旗出師之時、他遠遠離開,那便是行刑的最後一瞬。

從舟耳邊忽然又咒響起她曾經玩笑般地話語,「既然是死士,從來便知難逃一死,又怎會臨死、反而和盤托出……」

所以她至始至終、掙紮在自己淒涼的謊言中,她的確瞞住了、用性命相瞞。為交換他的一念生機,她狠心到底、自絕在自己的謊言中。

但那本是他該受的罰、他才是罪人……蒼天為何反而殘忍地去傷一個無辜的好人?!若他曾經知曉,若他曾經回馬,或許還能將她救下,但他卻遲了整整兩個月!

淚水恣意、蒙在他的眼前卻成血紅一片,幻視中、他似乎可以看見,一聲極刑令過,刑場上鐵蹄錚錚、繩索厲厲,千鈞重力都只羈鎖在她瘦弱的身軀上。

他甚至可以聽見,當馬鞭齊揚,五馬引繩、踏出界點,她被陡然騰空繃起,黃土矇眼、獵獵風沙轟然旋起、在她四周飛揚。

那一瞬間的撕肉挫骨、飛血裂心,慘絕人寰地生生碎裂如屑。血濺在百尺場上的各個角落,湮紅整個世界。

千百碎骨飛迸、扎進他眼裡、頓時痛得他眼中的血管掙裂,滴滴鮮紅的血慢慢從他眼角淌落…

……

囚牢外、又是一輪日升月移。無光的囚室內,虞從舟始終睜著眼、儘管視界中一片猩紅暗黑。

他像是一具被抽空靈魂的乾枯軀殼,只是在等一場颶風將他吹散。

有人推開獄門,踩著枯草向他走來。

「從舟…」

那人輕輕一聲,從舟身上戰了戰,平生第一次喊不出那個最掛心的「王」字。

自虞從舟赴漠北苦戰匈奴,趙王已有許久沒有見過他了,卻不料他竟比懸市酷刑之後更加失了形容、全身消瘦,面如紙灰。

趙王眼中頓起水霧,竟跪在枯草地上、用力把他抱起,隔著鏈索緊緊將他摟在臂中。

「從舟… 」這一聲,趙王喚得心如刀絞,「你恨我了是麼?」

他感到從舟渾身發著顫,嶙峋的下顎磕在他肩頭,似乎強忍泣喘、欲語難語。牢中一陣靜謐,方聽從舟瑟啞之聲道,

「…我只恨我自己。」

一言開閘,再難抑住淚水傾瀉,「王,是我害死了三萬將士… 是我應該以命抵命,但為什麼……窈兒她是無辜的!」

「不要這樣從舟,你也是無辜的。別這樣怪自己… 」

趙王再不知該如何相勸,深深吸了口氣,

「但我也明白,楚姜窈亦非間諜。最初,我並不全信杜賓的話。但楚姜窈演得太逼真… 她被押來時、驚懼害怕的樣子;她見杜賓列出證物、滿眼哀求的樣子;她不堪刑訊、求饒認罪的樣子… 那時我真的信了,以為一切都如杜賓所說,所以我才會毫不猶豫地判下她車裂之刑… 」

從舟幾乎可以想像出那一場刑訊和問答,他的淚中再度染血,濕紅了趙王的肩頭。

……窈兒的演技,這天下、還有誰比他更瞭解?

他無聲地流淚,為何這世上他最在乎的人、竟一個一個都因他而死?娘親、爹爹、江妍、如今,他竟然又害死了… 窈兒…

他此時真的篤信自己是個不詳的惡魔。他們都死在他面前、死在他懷裡,那種恐懼與罪惡從很久以前就開時侵蝕他的心、令他每一次午夜夢回都醒在懺悔中。

而窈兒、他卻連最後一面也沒有見到。甚至,連為她葺一座墳都不可能…

他原本只剩最後一念支撐,冀盼若能見王一面,或許王會告訴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