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但我真的很怕、怕會傷害到你。」
「不會的,就算有苦有甜,也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從舟哥哥,別總想沒有意義的事折磨自己。」
他忽然苦笑起來,那笑聲在湖上飄蕩,聽來蝕骨。
「意義?我還能做什麼有意義的事呢。我非趙非秦,非侯非民,我人生的意義,就只剩讓自己的人生變得沒有意義……窈兒,你這麼美好,真的不該跟我這樣一個廢人。」
他靠在橋柱上,神色錯綜複雜,「我原本渴求有朝一日能相助明君,齊國平天下。所以自幼讀史書、習兵法,上採春秋、下觀近世。可笑亂世紛爭,從今後我卻沒有立場護衛趙國而戰,也沒有立場為秦國而拔趙城… 我… 已經失了所有的立場。」
「沒有立場,也可以平安天下。」
楚姜窈語聲平靜,卻令虞從舟心中一詫。他轉身盯著她,「何為?」
楚姜窈握住他冰冷的手,放在嘴邊呵著氣暖他,微微笑了笑說,
「小逞逞於朝,大隱隱於市。」
虞從舟目光微緊,心中暗暗重複,未料她會如此說。
「不做將相王侯、不上戰場徵戰,也可以盡你所能。若能放□世糾纏、脫出秦趙恩怨,你可以以客觀之態,習點兵法之綱,揣摹政謀,著書寫傳,若得有政論兵法傳世,亦是平定天下、安樂百姓之功。」
虞從舟怔了怔、驀然直起腰背,視線凝向遙遠城郭惶惶出神。思忖片刻,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又開始杳然無止的在兩座橋間來回徘徊、低頭思量。
直到天邊微微泛白,他似乎想通了什麼,深深吸了口氣,一側首,臉上溢著淡笑,自信沉著復又溶於他的眼神。他幾步向她走來,牽著她的手、俯身就要吻來,姜窈羞怯避開,嗔笑說,
「不要,你身上酒氣濃!」
他順從地捂住嘴,點點頭說,「洗去就好。」
他退後幾步,臉上微染邪魅笑容。楚姜窈暗有直覺他又要出人意表,正要轉身逃開,卻見他長腿一躍跨出橋欄,側頭向她眨送了一個魅眼,縱身便跳入湖中。
姜窈張大嘴卻喊不出聲,竟為她一句『酒氣濃』、他便跳入湖中去洗?從前怎不見他如此『聽話』?
雖知他必有古怪,但下一個瞬間,她忽然想起他曾說過不識水性,心中陡生懼意,兩步奔向橋欄,低頭望去,湖中哪還有他的影子,連根髮絲兒都似石沉水底。
她下意識地就跟著翻出橋欄,躍入湖中,沒想到水不深,竟只是沒胸而已,她那一跳還生生震得腳踝痛麻。
悔恨自己又中了他的圈套,姜窈連忙要向岸邊逃去,但在水中哪裡跑得快,從舟果然呵呵笑著從水中竄了出來,周身撩起的湖水在她身邊點點滴下,如雨如霖。他一把攏住她的雙肩,帶著邪佞的潮氣呵笑道,
「方才懨悶時,扔過許多石頭子兒……水有多深早已摸清了。」
他貼上她的背,兩人都濕漉漉的,身上儘是湖水中的水藻氣味,他湊近嗅了嗅她,點點頭說,
「嗯,是小魚兒最喜歡的味道!」
說著他一寸一寸地吻過她的髮絲,又吻上她的側臉。懷中的小人兒輕輕顫抖,不知是因為夜風酥涼、湖水戲波,還是因為他的撫摸揉亂了她的心。
看著姜窈閉著眼,仰起頭想要貼近他、更貼近他的模樣,他一把圈住她的腰,微翹起唇角,貼著她的臉疏然笑道,
「原來我崢嶸一場,散過為你疏狂…」
……
數月後,鹹陽城北。
秋風上,意悲涼。有一人黑髮低束,白衣長迤,在黑夜荒郊三步一跪禮、九步一叩首,直直往北,向永陵叩行而去。
地上的荊棘刺破了他的手掌,他渾然不覺,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