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盾牌一怒,幾欲抽劍殺他,虞從舟連忙從背後拉住他衣背。他旋即會意,若殺了此人,趙營中人發現他久久不歸,反而會生疑。小盾牌按下怒氣,冷哼一聲,領眾人即刻向後山尋去。
知道了大致範圍,小盾牌和虞從舟的心中都生出些希望,至少李兌並沒有殺她。但是,為何剛才那武官一副尷尬膽怯的樣子?
這後山上遍是白樺,與滿山雪景融成蒼白一體,彷彿是天上黑色夜幕在人間的一片反景。
眾人在林間奔找。因為山頭並不大,虞從舟心中希望漸濃,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她。
奔跑中,他忽然看見西面似有一道星光劃過。
是一顆流星墜跌,彷彿是月亮的眼淚,帶走最後的決絕。
他剎那間幾步踉蹌著後退。直覺,她就在身後幾尺之內,他卻忽然不敢轉身面對。
當他終於回過頭、看清她的摸樣,麻木的血液、一瞬之間冰冷地噎住他的胸口。原來李兌是將她生生凍死…… 她身上只穿著早上那件灰白色的棉布薄裙,左側裙擺全都被血染得發紅髮黑。她雙手被繩索捆住,吊在樺樹枝上。寒山中的冷霜,在她的睫毛上、長發上,凝結成冰。她的臉、她的唇,蒼白如冥。
希望是一條船,卻在絕望處靠了岸。
☆、無人姓李
從舟怔在雪地中。樺樹林中的姜窈,一如早上那般、被除去外衣、單薄地立在他的面前,低眉垂目、彷彿不敢看他一眼。
自己和李兌,究竟誰更殘忍?一場予取予求的沉澱、落在心間蕭瑟難咽。
他抬起手,卻止不住抖。欲搭上她頸間的動脈,但終於還是抽回。自己這是幹什麼?她不會死,不需要查,她一定還活著……
他迅速拔出身邊佩刀,砍斷吊索。她的身體依然僵立了一瞬,才向背後樹幹倒去。他一步上前,轉身半蹲、將她整個摟進懷裡。她全身的冰冷觸膚驚心。
旁邊人影一閃,是小盾牌。他僵住腳步,緊緊地盯著虞從舟懷裡的小令箭,眼光再掃過她腳下那一片血紅的雪地,七尺男兒不禁眼眶全濕。但他一言不發,嘴唇緊扣成一線。他脫下自己的外衣,蓋到小令箭身上。只是這一觸之間,她冰透的肌膚刺痛他的指尖,小盾牌心中僅剩的一絲希望也忽而泯滅,眼淚終是滾落。他將手指貼近她鼻下人中,卻聽虞從舟喊道,「不要!」
虞從舟一側身將她摟得更緊,然後猛然站起、向後退了一步,痴痴道,「她一定還活著,一定還有呼息!不要查!」
小盾牌見他一雙俊眸、竟有幾分懇求之色,不由暗啞著苦笑一聲,「她若死在此地,你就會像記住大小姐一樣記住她了?」
虞從舟或許沒有聽見他的話,只是低頭看她,旋即抱著她轉身離開
……
眾人快馬回營,虞從舟的營帳最暖,早有侍衛兩步上前,為他揭開帳簾。他卻忽然頓住腳步說,「不行,我帳裡爐火太盛,極冷極暖太過衝撞,她面板、關節都會壞死。」
他眼睛一瞥,看見楚姜窈的那間小帳,想起她帳中沒有生暖爐,便命人取了他的厚貂裘,一轉身抱她走進她的小帳中。
他用貂裘將她全身裹好,起身在帳篷的角落裡生起一個小爐。此時突然想起她身上早已如冰、沒有一點暖度。他氣惱自己失察。貂裘本無熱氣,自是有溫則暖,籠冰則寒。此間唯一能給她溫暖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他急忙卸下兵甲脫去襖衣,在床沿坐下,將她整個人攏進懷裡,再用貂裘將她和自己一起圍起。
一陣徹寒滲來,怵凍他的肩胛,又順著他的血脈漫爬,直到在他心頭結出血色寒花。
第一次這般抱著她,是什麼時候?是在邯鄲城外的夜幕裡?是在漳江岸邊的草堆上?是在墜崖那一瞬間的獵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