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在擔心什麼?是怕王上… 」
「我不是怕王上,更不是怕王稽。只是…
「我命寡福,只怕我會拖累了她……」
范雎扶額一嘆,語音愈發輕了,
「從前我以為小令箭真的是趙國人。但如今看來,她似乎瞞了我許多。從舟說的沒有錯,小令箭若真的是逆了軍命的秦間,一旦入秦、定是凶多吉少。」
他抬頭望月,眸光比夜色更涼,
「何況,有從舟照顧她,我才好去替她尋解藥,她剩的時間不多了… 」
……
再次回到邯鄲,已是初夏季節。虞從舟在虞府東北邊的巷市中秘密地置了個小宅子。那宅子名叫「彌疊香」,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姜窈會喜歡這個名字。
虞府中人只道公子怕熱,整日都待在半醒樓中,因那兒地勢高、風大。其實他每日每夜都在彌疊香園中,只留了幾個親信,幫他一起照料姜窈。
楚姜窈始終沉沉睡著,僅有偶爾幾聲夢囈、讓他相信她一定會醒來。但她果真醒來的時候,又會如何面對他,他又能拿什麼留住她?
他把姜窈抱在懷裡,一勺一勺餵進清晨這一盅藥。晁也進屋來報,從鄉下找來了楚伯。如今,他可以信任來照顧她的,也只有從前楚天莊的人了。
楚伯剛進屋的時候,面色頗緊張。畢竟幾日前剛有詔告,他家二小姐竟是秦國間諜、被當眾處死了,正惴惴不知虞公子突然要他回邯鄲是何用意。此時看到二小姐躺在虞公子懷裡,方知事有隱情,立刻跪下行了一禮。
虞從舟抬手讓他站起,覺得有滿腹問題想問他,卻不知從何問起。
「楚伯…」他終於開了口,「當年,江妍她、究竟是如何與姜窈相識相認的?姜窈與楚家相認後的這幾年裡,可曾有何怪異之事?」
事隔多年,楚伯奇怪虞公子為何當年未曾問起,今日卻雨後綢繆。他垂著手低頭說,
「…那時候,二小姐從魏國流落到趙國,有趙國惡人欺生,把她傷得甚重。但也合該是有緣,大小姐正去普合寺拜佛,路上見到她昏迷不醒,便叫家丁抬去寺裡救命… 沒想到,大小姐給她上藥時,看見她身上竟有那紅色胎記,即刻請老爺趕過去看了,老爺頓時哭成淚人。她年紀相符、模樣也頗像夫人年輕時那陣兒,那胎記更是斷斷不會錯的,她竟然正是楚家日尋夜盼、十幾年都找不回的二小姐… 」
是,該當是如此,從前江妍說過的零散片段、哥哥從姜窈處聽到的經過,也都大致如此。到底有何可疑?他說不上來,只是直覺哪裡有蹊蹺。
又或許,是他自己、因姜窈那一句「我從沒說過我是楚姜窈,是你自己把我認作她的!」,被激將激昏了頭。
還有什麼、是楚伯可能知道的呢?他忽然問道,
「她流浪甚久,什麼樣的人都見過,為何會懼怕女子,甚至不敢要任何丫鬟伺候相陪?」
楚伯的臉色十分糾結,頭垂得更低了,「這… 實不是小人可說… 」
原來楚伯真的知道… 虞從舟蹙緊雙眉,低沉懇求道,「楚伯,求你告訴我,姜窈的事、不論巨細,對我都很重要。」
楚伯為難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卻見虞從舟的眼神、和抱著二小姐的姿勢,遠不止替大小姐照顧妹妹的模樣,猶豫地在原地踩了幾碎步,終於出聲道,
「小人也只是聽說… 」 楚伯握緊了手,不覺手汗涔出,「因二小姐幼時走失,不記得夫人的模樣… 她從前在魏國行乞時,曾有女子與她相認、稱為其母。二小姐自是滿心歡喜,但其實… 但其實… 」
這兩句『但其實』已足夠從舟猜出經由,他立時心沉如石,跌入黯境。
越害怕聽到的越會被證實,「那女子竟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