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伏在雪中,跪磕三聲,終是轉身離去,口中忍著一句「珍重」,卻一刻也不敢再回頭。
「從舟!」看他就要轉出宮門,趙王捏著那卿印、極是不捨,踏雪追出幾步。
「王… 」虞從舟定定轉身,隔著天地空濛、遙遙凝望。
「從舟,出身、是命定;知己、是緣定。我不忘知己之緣,你也不能忘。」
虞從舟點了點頭,二人知交一生、從前從不分離,而今重逢一刻、不覺又要零落天涯,忘與不忘,都已心酸滿腹。
但若趙王知道、這已是一生最後一眼對望,必不會翛然放手
……
秦王宮。
虞從舟腰身筆直、不卑不亢地跪於大殿中央。嬴淮雖然面色沉靜地立在百官之首,但早已手心濡濕、餘光時時繞在從舟身上。
如果二十幾年前、父王不曾被害、母后不曾被逼流落魏國,如今、他與弟弟應該站在這大殿的什麼地方?
虞從舟推了推魏齊首級的木匣,聲音潤雅但也鏗鏘,
「魏齊已然自盡、懇請秦王撤軍止戰,放平原君回趙,勿使陳年恩怨,刻今日嫌隙。」
秦王見他分明是有大事相求,卻反而身姿如松,不覺心中微有惱意,「虞卿這般跪姿,似乎誠意不足。」
聞言虞從舟反而抬眼正視秦王,神色疏朗貴雅,「誠意不在卑躬屈膝,而在盡絕後路。」
「盡絕後路?」
「是我私縱魏齊返魏,但我已不是趙國臣僚,只是一介庶民。抗逆秦王範相之處、我願負荊請罪、一人承擔。還請秦王撤軍、放平原君回趙。」
嬴淮心裡明白、他這一席話,其實也是說給他聽的懇求。
大殿之上、忽有一人冷笑,卻是王稽出列兩步道,「王上,其實當年範相在大梁之仇,這虞從舟才是主謀。是他見範相才智過人,恐其受魏國重用,所以暗中遣人栽贓,令範相身負通敵罪名。是他借魏齊之手要將範相處死。範相如欲復仇,這真正的仇家、就在此。」
嬴淮心跳陡快,本欲以『一雪舊辱』誅殺魏齊之名討伐趙國,但現在居然反而連累到從舟。
但虞從舟似乎早已料到這一出,並無驚訝,面色淡泊如水,彷彿他所說的『盡絕後路』本就帶著這一重認罪。
秦王眉間緊皺、怒意更甚,「範相當年幾乎死於酷刑,原來真正的幕後之人竟是你?!」
秦王側首看向嬴淮道, 「範相覺得、該如何處置?」
☆、106陰陽錯換
「範相覺得,該如何處置?」
嬴淮極想撇清從舟之嫌,但也只能推諉道,「此事蹊蹺,多年前的事或許已難查證。」
但王稽一攏袖又道,「此事千真萬確。當年微臣曾派暗間潛伏於虞從舟身側,她親眼見他梳攏魏臣須賈,密謀將私通齊國的罪名栽贓與範相,以絕隱患。」
江妍當年,真的把他的每字每句、都一一報與秦人的麼?虞從舟疏冷的心裡又多了一道冰痕。
「好個盡絕後路,原來你自己也知道寡人絕不會饒過你。」秦王見他已是預設,一拍案道,「既然是範相的仇家,寡人絕不會輕易放過。就算是魏國相邦、寡人也要翻開趙魏二國將他挖出來,如今、真兇原來竟是趙國虞卿,寡人亦會為範相做主。」
嬴淮深深一閉眼,不知這死結要如何去解。
「將他押下去,明日,寡人親自監斬。」
從舟被侍衛拖起。他並無懼意、只是盯著秦王的雙眼、又一字一頓地懇求道,「還請秦王放了平原君。」
「秦趙向來交好,寡人只是想替範相復仇,自然會送平原君安然返趙。」
而朝堂百臣中、公子市逆著殿外陽光,看著虞從舟被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