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堂驚遇
晁也、沈聞等人已趕至虞從舟身邊,揮劍擋落餘箭。那邊箭勢漸息,他二人迅速向射出弩箭的方向追去。
虞從舟只是懵在原地,渾身顫抖,一生中似乎從未有過如此絕望無從的時刻。他思緒停宕,身形搖晃著蹣跚向她。這是做夢吧,夢是反的吧,怎麼可能
但他把江妍摟入懷中那一刻,粘稠的鮮血漫溢在她胸前,沾染他的五指,哪裡有夢中半點虛無。
江妍身子一沉,竟忍痛一笑,偎在他懷裡說,「從前不敢對你投懷送抱,如今,卻只想死在你懷裡 」
虞從舟脊背發涼,心肺間血腥翻騰,「你不會死!你不會死」
楚江妍的手輕輕扯上他的衣袖,語聲飄忽,「從舟,你的懷裡好暖。還是我太冷了?」
「從舟,對不起,我做過許多讓你傷心的事,想要一心一意對你好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虞從舟雙臂緊緊圈住她,抑住喉嚨裡一注血氣說,「不管你做什麼,我都很開心,時常能看得見你我就已經很滿足 別說話,我這就帶你找邯鄲城最好的醫傅,絕不會太遲!」
他欲抱她起身,傷口稍動、她立時神色痛苦,眉眼糾結,她噓著聲道,「別動我……讓我再在你懷裡依一會兒從前不肯讓你抱,並非我本心,我很後悔。」
虞從舟身形愈發顫抖無力,幾乎跪都跪不住。卻聽江妍強忍痛苦,一字一頓道,
「我的妹妹……」
虞從舟知道她唯一親人僅剩她的妹妹,忍住酸哽點頭道,「我一定會把她尋回邯鄲……好好照顧。」
江妍卻搖了搖頭,「我不奢求這個,只希望,以後不管她做錯什麼事,你都別傷她殺她……好麼?」
虞從舟心中痴惘,目光凝滯,急道,「她是你妹妹,我定當竭力保護,我怎麼可能傷她殺她。」
江妍眼神中輾轉著一絲不安和憂惶,但氣息終究漸漸流洩殆盡,「你要答應我,絕對不能愛上她……」
他心亂顛盪,完全不知道她為何要這樣說,只是一手緊緊攏著她的手臂,更加貼近她,口中不停喃喃,「我不愛,我不愛!我怎會愛別人,我只愛你 」
耳邊只覺江妍口中緩出一口寒氣,他極驚慌地直起身,卻見她已閉上眼眸,再無表情。他兩手握上她纖細的身軀,用力搖晃,喚她別睡,但她早已沒有反應,在晃動之中頭一側倒、向後仰去,冰冷的雙手搭落地面。
一身黃衫仍倚貼懷中,一縷香魂已似楓凋零。
虞從舟再也記不起他是如何飄回邯鄲的,此後數日,他從未入眠,也似乎從未清醒過。半魘半醒之間,他似乎聽見有人說,
「公子,鬆開手吧,楚姑娘真的已經去了 」
「楚姑娘若不入殮、壞了屍身,要她如何轉世為人?」
「從舟,你看看我,想哭就哭出來 別這麼忍著」
……
虞從舟再次有些清醒的時候,發覺自己在一條烏篷船上。如何上的這船,他完全記不清。如何下的船,他卻很清楚。
秋天的江水,冷得刺骨。但他把腰間束帶一緊,猛地就扎入江水中。空留船公驚得張大了嘴。
方才在船上灌酒灌到翻胃的時候,他趴在船舷邊,欲吐未吐,卻在江水中隱約看見江妍的面容……
船公回過神來、高喊「有人投河啦!」,江邊人卻見那人已漂到岸邊,濕漉漉地拖著腳步,從淤泥中翻爬著站起身來。
船公直著眼嘆道,「人人都說俺的酒劣,原來竟叫人痛苦到這份上?!」
這一番涼徹骨,從舟的酒意全散。頭痛欲裂,眼眶酸寒,他不知該去哪裡。不想回虞府,不敢去楚天莊,也不願再飲酒,酒多臆幻多,他早已無力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