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從舟身形筆直,腦海中卻一陣眩暈。杜賓說的沒有錯,他將她暫時藏起來,藏在沒人知道的地方,實在是在這風口上、他不知道究竟怎樣才能保護好她,究竟怎樣才能讓她不再沾上任何『伏間』的殺生之禍。
晁也沉聲道,「楚二小姐是不是受了秦國死士營的威脅?不如立刻抓一個死士營的人拷問清楚!」
杜賓搖搖頭說,「死士營的人大多受過百種刑熬,口硬如鐵,即使抓了回來,只怕也不會開口。」
虞從舟低著眼輕聲揣度,「那死士營中,有什麼樣的人,既知悉密情,又容易開口呢?」
虞從舟與杜賓對望一眼,眸光一閃,忽然同時一悟,「…營中醫傅?!」
☆、蝴蝶葬心
杜賓、晁也立刻帶人行動,很快抓回一名常年遊走在趙境的醫傅呂老頭。呂老頭的表面身份雖是遊行客醫,但實際上效力於秦國死士營,往往有死士在趙國行事受傷時,都是他秘密前往救治。
呂老頭個矮身薄,起先一口咬定什麼都不知道,但幾番受刑下來,皮開肉綻,立時只剩了三分殘息。再拖上一個刑架時,他終於鬆了嘴,無力地點頭說願意招供。
侍衛將呂老頭拖至一間黑屋子,虞從舟命人抖開那幅江妍與窈兒的姐妹圖,指著右邊淡藍衣裳的楚姜窈說,
「呂醫傅,我並不想與你為難,只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見過這個女子?」
呂老頭大口喘著氣,抬頭仔細看那幅畫像,點了點頭說,
「見過,這兩個女子,在下都見過。」
突如其來的回答,虞從舟措不及防,頓時渾身一寒,一顆心更是被擠推到懸崖邊。這呂醫傅甚至見過江妍?難道江妍她……
晁也亦聽出蹊蹺,喝道,「你說什麼?!兩位姑娘你都見過?你可是受刑不夠、倒壞了記性!」
呂老頭依舊看著那畫像,面色悵然,
「這兩個女子,在下見過兩回,都是生死攸關的時候,怎會記錯?」
「何時見過,快說!」從舟的手指緊捏著袖緣,幾乎要把持不住。
「頭一回,是很多年前,在魏國。那時候王稽大人收到訊息,說魏國要處決一個通齊叛國的門客,就是如今的秦相、范雎範大人。王稽大人聽聞范雎才識過人,連齊王都有意拉攏,便率人潛入魏國營救,在下亦受命入魏。在大梁驛館,就是這個紅衣女子已在那裡等候。」
呂老頭抬手指了指左邊的楚江妍,繼續說,「在下這才知道,原來她就是傳遞訊息之人。她告訴王稽大人,她在趙國探到訊息,並非范雎通齊叛魏,而是趙國人秘密構陷於他,王稽大人便更是打定主意要救此人以圖利齊魏趙三國……在下記得,當時都不敢直視這位姑娘,因她著實美若天仙。在下聽見眾人稱她楚大小姐。」
從舟身形微晃、如蒲草飄搖於海中,無根、亦無方向……楚大小姐,魏國大梁… 原來不僅窈兒,甚至連江妍都是秦國暗間?這麼多年來,原來他從頭到尾愛過的、信過的全都只是幻夢假象…
他忽然想起、江妍始終對他若即若離,而那一年,卻主動要求和他一起去魏國大梁。在客棧中不見她身影的那幾個晚上,原來是去密晤王稽…
呂老頭頓了頓,指著畫中右邊的楚姜窈道,「行刑那日,秦人成功救下范雎、帶回驛館。而到了傍晚,在下見到這個藍衣女娃,渾身是血,捱進驛館,原來她是范雎的朋友,為將他從刑場劫出,肩頭中了兩道刀傷,頗深頗險。
「當時她還是個未及笄的小姑娘,但似乎視范雎大人為生死之交。她見范雎因笞刑之酷,昏迷不醒,不停磕頭求王稽大人和楚大小姐救他性命。在下記得,她好像叫… 好像叫小、小… 」
「她叫小令箭。」杜賓跟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