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沉寂片刻,忽然聽見范雎撤步走回榻邊。少頃,一陣溫柔悲涼的聲音從床榻那邊傳來,
「小令箭,是我,你聽見我了麼…
「你要我來,我來了,你不要再睡了… 」
范雎嘴角抿著一抹苦寒的笑,眼神如薄霧漂浮、攏在她臉上。
虞從舟看見他這般神態,心中忽寒忽緊,是哥哥傷入心魔,還是…… 他急切地跪行幾步、脫口問道,「她尚有一救?!」
范雎淺淺抬起頭,冷戾嘲謔地望著他,眼中是一道怒到極處的幽暗,
「你殺了她、才把她的命來賭在我身上?!」
虞從舟心中一哽,雙眼怔怔。
范雎的目光愈發尖利毒刻,「僅這一次,你賭對了……」
范雎轉過身,兩手撫摸著小令箭的掌心,忽然深情地縱身俯下、親吻住她。當溫暖的雙唇貼上她乾裂蒼白的嘴,他心中苦澀如潮。曾經幻想過一百種與她初吻的願景,怎能料到、竟是在她魂若遊絲時。
虞從舟此時枯如木石。若是十天之前,有人在他眼前強吻姜窈,他一定難以剋制、會一把搶過姜窈。但現在,自己是殺她的兇手、是全天下最沒有資格吻她的人……
范雎以舌尖相探、撬開她的雙唇,使自己與她氣息相通,他的唇瓣依舊貼著她的嘴摩挲輾轉。他雙手捧著她的臉龐,一滴眼淚滴落,滑至她的泉窩。
他齒間一用力,咬破了自己的舌,鮮血瞬間湧出、口中滿是腥澀。他一點一滴的將血餵給小令箭,又怕她身無知覺、會被嗆到,他用手按壓她頭頸的穴位、使她嚥下。
得了那血,片刻之後、小令箭忽然眉目緊皺,一聲黯吸,胸口頓時有了起伏。她真的又有了氣息?!虞從舟驚詫地不由自控向前邁撲行了一步,但突然難敵心中罪惡愧疚、定在那瞬。
范雎並不鬆口、依舊執著在她苦涼的唇齒之間,膠濯碾拂。他同時一手滑向她的腕骨、仔細去摸她的脈息。
似乎強渡了那最險的一關,范雎緊緊閉上眼、感恩般緩出一口氣。他輕輕遊離她的唇,以額間點觸在她眉心,心痛難抑、但又慶幸她重有了脈息。
他聽見虞從舟顫音發苦,「是我殺了她……我是魔是鬼… 哥哥可是神仙,當真能起死回生?」
「她中了我的毒。我自然知道毒理。」
「你的毒?」
「她昨日一定給自己服過『血紅縛』。那毒六個時辰後會發揮藥效,一旦遇到外界重創,便會令她閉息停心,血如冰、身如槁,再也不知痛楚、與死人無異。」
虞從舟呆了半晌,上一次她詐死、是被他連累的,這一次卻是被他逼到絕處。他怔怔道,「上回在秦國、她為了助我脫困、也用過另一種詐死的法子……」
「詐死?!」范雎銳目劍眉一挑,刺向他的眸心,「虞從舟!你可知這毒不可能自解?若毒發五日之內、無人與她以唇抵唇、以舌繞舌、撬開她閉息、度她一氣、餵她飲血,她就會受冰血怵寒而死!但試問世上除了我懂此毒理之人之外,又有誰會去親吻一具死屍?更不要說根本無人會尋至狹榮道亂葬谷中。她根本不是在詐死!她是換了種方式去等死!她只是懼怕你的酷刑之痛,才出此下策只盼以毒解脫!」
虞從舟被范雎斥得喉間腥氣翻湧,立刻封了嘴、嚥下那口血沫,再無他言。
哥哥罵的對,『以毒解脫』… 是他對她的狠、殘厲過凍血僵心之毒,她才會自己對自己下毒,不求生還、只為避痛、只為解脫……
竹屋之中,一人眼波橫盪、一人眉目成燼。
忽聽小令箭在榻上『嗯嗯』發聲、欲呼難呼,她喘吸漸促,額間冷汗涔涔。二人皆心中一緊,盯向她、害怕又起何變故。忽然她睫毛劇顫,似乎全然恢復了痛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