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上廁所時候聽到叔叔開門的聲音。”
莫向晚便說:“你知道叔叔很忙,就不要有事沒事纏著叔叔了。”
她想,她把禁區一開,莫北同莫非的感情一日千里,他將夾在他的雙親之間,早晚會有苦惱。這麼一想,就不知道是對是錯了。
就在莫向晚晚上倒垃圾時,她在樓房門口花壇邊遇見晚歸的莫北。他靠在車前講電話,莫向晚依稀聽到幾句。
“承他的好意,金融風暴來之前,我早跳上小舢板,目前回款足夠再買寶馬新出款,不需要勞駕錦上添花。這件事情我們本來就是公事公辦,我的委託人相當堅持,我受人之託,要把事情做到位。
“江老,我只是給他們做合同條款,其餘的有他們尋的投資物件過手,是不是想要同百達勤正面過招我也不知道。
“我的建議一直是百達勤購買市一的股份沒有問題,但合同附件上頭必須要明確所有的標的和專案程序。江老,你也是清楚的,許多國內的企業透過外方投資引進生產線,單單年折舊費就要達上億元,關鍵裝置和配方還須向外方買,讓外資可以用核心配方和原料遏制本土企業的競爭。市一肯吸取教訓,提出把這部分條款同對方再談判,並不過分。
“百達勤如有誠意,不該學上海人搗漿糊這一套,實實在在談條款才是,而非去做外資委的工夫,這是你忽悠我,我忽悠你。”
莫北說到後來是剋制的,但莫向晚能聽出他隱隱然的怒意。
他是一個幾乎讓人以為從來不發火的人,她都要以為他就是一個天生的老好人,她才能冷麵孔過去,彷彿也是吃定他這一點。
可他一個人在月色下,講電話講到一隻手用力撐在車身上頭,幾乎要成拳。講完電話,他一個人在車旁站了一會。
莫向晚丟了垃圾回來,他還站在那裡,雙手插在口袋裡,靠在車身上閉目養神。
她走近幾步,在想是不是要打招呼,他已經睜開眼睛,看到了她。他說:“莫非媽媽,這麼晚還出來?”
她答的也家常:“倒垃圾呢!”
“嗯。”
他沒有要上樓的意思,莫向晚不由問:“你不上樓?”
莫北說:“我乘一歇風涼。”
這是快至十月的初秋,這個城市毫無秋色,但夜間已有秋風。他這天穿一件單薄T恤,站在風口裡,身體本來就是單薄的,莫向晚覺得有必要友情提醒:“站在這裡會著涼的。”
第 48 章
莫北就憑車站立,被烏雲掐了一半的月亮把明滅的光照下來,本該看不清晰。莫向晚卻能看清楚他的目光澄清如此月色。
他的身後是萬家燈火,點綴成黑夜裡的星辰。
莫向晚從來就喜歡看萬家燈火的熱鬧,可以掃落她的一身清寂。她一想,一恍惚,一流連,就被莫北捉到一個準。他是情不自禁說道:“莫非媽媽,你這幾年太辛苦了。”
語調輕緩謹然,如同秋風裡帶的一絲真誠的暖。
莫向晚從來不覺得自己的辛苦是辛苦,這麼些年,孤身上路,赤手空拳,讓自己學盤古給自己開天地。身邊的朋友個個有惋惜和體恤的意思,但他們並不能全懂她。她想要說自己是心甘情願,再寂寞冷清亦可承受。
但是眼前這麼個人,曾經與她共同用精血創造了一個孩子,彷彿因此就有了絲絲縷縷的關聯,斬之不斷。但他們又是陌生的,就算曾經最親密的那一刻,重疊的僅僅是身體,其餘則各自為政。
而他輕輕一句話,像是扭正了兩塊是同極相斥的吸鐵石,“咔噠”一下轉一個方向。莫向晚有實實在在的委屈,就要袒露出來。
她低一個頭,就要往後退一步,希冀此間的樹煙花霧遮蓋自己剎那的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