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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

澈如洗,沒有半點風色,如果不是枝葉泛黃,直讓人以為是小陽春。在經世大學東郊的一座半山腰,有兩人正在林間穿行。

半晌,走在後面的人開口喚道:“鹿門兄,你且走慢些!”

前面那人停下腳步,回過頭,用濃重的湖南腔笑吟吟地問道:“怎麼,幾道老弟,你這西洋軍校生,還比不上老哥這個酸文人?是不是帶的酒食太沉了?”

原來這兩人是嚴復和皮錫瑞。

“那倒不是!”嚴復伸手撥開樹枝,氣不長喘,悠然說道:“西方的一位哲學家曾說過,‘慢慢走啊,細細欣賞那路邊的景色!’我們二人既然避開眾人,在工作日出來秋遊,自然是為了細細欣賞景色。走得快了,和在校園裡散步有什麼區別?”

“哈哈,偏你有那麼多道理!”皮錫瑞轉過身,繼續前行,“愚兄是湖南善化人,那裡最不缺的就是這高高低低的峰巒,看也看膩了。而且南方的山上,雜草遍地,藤蘿叢生,上山不拿把柴刀,都邁不動步子。哪像這北方?除了樹木,就是光禿禿的一片,和平常大路沒什麼兩樣!”

雖然口裡這麼說,皮錫瑞的腳步還是慢了下來。

“鹿門兄不要忘了,小弟可是來自七山二水一分田的福建!那裡的山,怕是比湖南還多些。一年四季,滿山青翠。卻不像北方這般,一入冬,就枝葉蕭疏,四望蒼黃。”嚴復四下打量著,突然發問,“按理說,西山一帶紅葉在在皆是,為什麼大家都唯獨要去那香山呢?”

皮錫瑞一愣,尋思道:“那是因為香山溪水清澈潺湲,香爐峰青翠幽深,山水相映,最為絕勝。燕京八景之一的‘西山晴雪’,就在香山那塊兒。加上春花、夏樹、秋葉、冬雪,四級之景不斷,自然獨擅大名。君不見,那皇上把行宮都修到了那兒麼?”

“我看不盡然!”嚴復搖搖頭,“要說紅葉好看,這四處都是,何苦要跑到香山擠做一團?人聲喧騰,哪有一絲清趣!那凡俗之人看那紅葉,雖說不是對牛彈琴,可除了會吟誦‘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之外,又能有多少別的感觸?依照敝人拙見,那些遊客說是看景,其實乃是為了看人。”

皮錫瑞拊膺大笑:“呵呵呵,幾道果然是研究西洋哲學的,講究窮理思辨,總是在人所不留意處,時時發出灼見,令人耳目一新啊!”

說說笑笑間,拐過山脊,只見幾株經霜楓樹鮮豔欲滴,在正午的陽光下熠熠生輝,便是那二月春花也比不上。下面一溪碧水,清澈可人,乃是修建水電站截斷水流所形成。

嚴復在北京也呆過數年,對於京城風物頗為熟稔:“通常所說的香山紅葉,並不是楓樹、槭樹的紅葉,而是黃櫨最多。色澤雖說也是紅色,不免暗啞凝重,遠不如這幾株楓樹鮮豔靈動。鹿門兄,不如我們就在這樹下酣飲暢談,如何?”

皮錫瑞欣然應允:“幾道所言,於我心有慼慼焉!”

兩人就在樹下找了個平坦的地上,鋪上氈子。皮錫瑞去折樹枝作筷子,嚴復則擺好醬牛肉、五香豆乾、鹽水花生、蒜泥白肉等熟食,最後拿出一瓶葡萄酒,瓶上的標籤已經褪色,一看就知道有些年頭了。他頗為珍惜地轉動著酒瓶,向皮錫瑞介紹道:“鹿門兄,此酒產自法蘭西波爾多,最是醇正,坊間極為難得,乃是敝人的英國同學從歐羅巴寄來一打,已經在我手中存了近十年,所餘無幾。你我二人,在學校萍水相逢,便一見如故,恰逢清秋佳日,如果沒有好酒助興,豈不辜負良辰美景?所以帶來,請你嚐嚐!”;

“就許你有麼?”皮錫瑞變戲法般的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所容不過一斤:“看看我這瓶!這可是陳四覺撫臺所贈的洋河大麴頭道原漿。據說,當年高宗純皇帝路過淮安的時候,品嚐此酒後,揮筆寫下‘聞香下馬,知味停車’八個大字。而這一瓶更是寶藏了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