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邊的水,對著滿天繁星,不怎麼明朗的月,說說笑笑。
沈雲談明白她有許多問題,然而卻不知如何解釋,謊話說了一個,便要說許多個謊話去圓。如同滾雪球,越來越大。
所幸她似乎沒有深究下去的意思,相處的這些時日,沈雲談發現唐十九其實是一個頂怕麻煩,頂怕思考的人。不,或者說,她以豪爽之心度了整個江湖,以為一切都再簡單不過。
月光照在溪上,一片晶光粼粼,十九眼睛突然亮了:“廢柴,你會不會捉泥鰍?”
“泥鰍?”他一愣。
“是啊!泥鰍!”十九滿眼興奮,坐直身子,“這溪水裡肯定有泥鰍!泥鰍烤起來可比這臭烘烘的狼肉好吃的多!”
沈雲談摸摸鼻子:“你這樣的身子,如何能下水捉?”
十九瞪大眼睛:“誰說我下去捉。你身強力壯的,當然是你下去捉!捉泥鰍又不需要會武功。別真成了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廢柴書生!”她說著說著,真當抄起了玄背刀,比劃著,“去不去?不去本姑娘砍你哦!砍你哦!”
沈雲談滿臉苦澀:“可是我真沒抓過。”
“什麼都有第一次,別跟個傻子一樣!快去快去!”她揚起大刀,用刀背輕輕敲了敲他,又講捉泥鰍的技巧細細說了,“再不去我真砍你啊!”
十九興奮得兩頰微微發紅,如同一朵豔麗的山茶花。沈雲談突然笑了,只為她頰上一抹紅霞,別說捉泥鰍,就算摘月亮,他也願意去試一試。
泥鰍並不好捉。
在溪水裡撲騰了半個時辰以後,沈雲談得出以上結論。
不信我今天一條也抓不住!
撲騰了一個時辰後,沈雲談如是想。
神啊!誰賜我一條泥鰍!
當十九實在看不下去,親自蹲在岸邊指導時,沈雲談欲哭無淚。
一條泥鰍捉了將近兩個時辰,若傳出去,他神隱之名要放在何處?十九搖搖頭:“廢柴,真是廢柴。”乾脆捲了褲腳,一不管什麼傷什麼痛,慢慢走下溪中,沒一會兒,就捉了幾條。她拍拍手,顧不得渾身泥水,隨意擦了擦臉,笑道:“你看,這就叫技巧!懂嗎?”
懂!
懂!
沈雲談不得不佩服得五體投地。
她取了樹枝,靈活地將泥鰍開膛破肚,刨去內臟,用樹枝穿起架在火堆上。火光映著她芙蓉一樣的面孔,別樣好看。
沒有椒鹽,泥鰍肉入口雖極其嫩滑,終究算不上美味。
但是於沈雲談,卻覺得比山珍海味更是好吃,是他此生吃過的,最寧靜,最快活的一頓。
錦繡醫館被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火燒了個乾淨。待沈。唐二人回到枕陽城時,只看見一片斷壁殘垣。天秀不知去向,有不少女子站在廢墟前哀聲哭泣。有些被無辜牽連的鄰居,看著自己被燒的家園,泣不成聲。
“天秀……天秀!”十九看著一片枯木,先是失神,然後便要撲進去找,被雲談緊緊抱住。“你做什麼!天秀!天秀啊!你就算真的討厭他!也不能……也不能。”她泣不成聲。
“他不會有事。”沈雲談冷靜異常,緩緩閉上眼,“這樣的火就能燒死的話,他也不是天秀。”
然而他的手卻緩緩握成了拳頭,天秀有沒有死他並不關心,這場火只是告訴他一個訊息。
師父,回來了。
天秀指望他去查,自然也是一頭霧水。那麼天舒,他知道多少?
手掌不由得一陣冰涼,他親眼看著天舒的短刀刺入那人心臟,他親手將那個老頭掩埋並且在墳頭守了三天三夜,就是怕他未死,破墳而出。
莫非他們的師父帶著未了的心願和仇恨,從地獄的烈火中再度歸來。
至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