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上,照得他面板很白,眼珠像蒙了一層清透的玻璃,反著亮光。
他很溫和,卻不怎麼開心。
這是那時候的顧晏看著他,得出的結論。
沒過片刻,年輕人就注意到了獨自坐在一旁的顧晏。他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微微彎腰問他:“怎麼一個人待著,跟人鬧彆扭了?”
他以為顧晏也是孤兒院裡的一員,不知因為什麼沒能參與到眾人的玩鬧中去。
“我等人。”那時候的顧晏這麼回答說。
“等誰?”
“外祖父。”
年輕人點了點頭,這才知道是自己弄錯了。
說話間,草坪上負責照看孩子們的阿姨注意到了年輕人,走過來跟他打了一聲招呼。
“那你等吧,我走了。”年輕人懶懶地衝顧晏擺了擺手,走開去跟阿姨說話。
跟別人說話的時候,年輕人會帶上笑,顯得更溫和一些。
“我零星聽見了幾句,知道你是去捐錢的,也不是第一次去。”顧晏頓了片刻,又道,“不過我只碰見過你一次。”
燕綏之聽完有那麼一會兒沒說話,半晌才輕輕地“啊”了一聲,說:“有點印象。不過後來再沒碰見過我也正常,我很少週末去,因為週末總會碰見很多人。那次也只是因為潛水俱樂部的安排臨時有變動,才會在週末去赫蘭星轉轉。”
聽到潛水俱樂部,顧晏想起他曾經說過的話,“那時候經常潛水?”
燕綏之“嗯”了一聲。不知為什麼,提到這個話題,他又安靜了一些。顧晏能敏銳地覺察到他的情緒又落了下來,好一會兒後,他才回憶似地低聲說:“不是那時候,很早就開始潛了,15歲左右吧,一度很沉迷,覺得這項運動真是太奇妙了。”
“15歲?”顧晏問道。
直覺告訴他,燕綏之正在一點點地嘗試著,把心裡的事情掏給他。
“嗯。那時候我父母剛去世……”燕綏之聲音很淡,就像是在說什麼稀鬆平常的事情,又或者過去太多年了,他早就沒那麼深重的感觸了,“我跟你說過麼?我母親有赫蘭星那一代人常會有的病,基因上的問題,也遺傳給了我。不過我沒她那麼嚴重。那年她狀態很不好……你也許知道,得了那種病的壽命差不多也就是那時候了。醫院下過很多次通知單,讓我父親在基因手術和好好陪她之間二選一。結果顯而易見,我父親做了基因源。”
那時候做基因手術,尤其是這種治病方向的手術,需要健康的基因源。一般人為了避免更多意外,都會選擇身邊親近的人。
“最終上手術檯的其實還包括我。”燕綏之說,“那種手術風險很大,包括提供基因源的人在內。”
他看著窗外的眼睛輕輕眨了一下,道:“我僥倖成功了,他們沒有。”
人總是不樂意相信自己不想接受的事情,總會去懷疑那背後是不是有些什麼。15歲的燕綏之雖然被保護得很好,卻依然會產生一些陰謀論。
“我的父母並不是在手術檯上閉眼的……拖了幾天。”燕綏之說,“我那時候懷疑手術有問題,懷疑醫生不懷好意,懷疑護士粗心,懷疑所有參與那場手術的人。但我父母很排斥那種想法,最後的那幾天,他們一直在強調手術風險難以避免,不希望我鑽牛角尖。”
那幾乎構成了父母的全部遺言,希望他不要把人生耗費在這件事上,不要止步不前,不要被拖進泥水中,不要因此滿懷疑慮。希望他依然能公正地看待別人,善意地接受別人,能過一場長久的,偶爾摻雜著驚喜的,普通卻又幸福的人生。
這和那段生日祝福一樣,幾乎成了燕綏之後來十數年的魔障。
“遺言總不能不聽,畢竟那是他們最後留給我的了。”燕綏之說,“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