桶投進井內,便聽得身後傳來一聲:“這位可是安妹妹?”
安荷回過頭去,當即便怔住了,只見眼前的是一位遍身錦衣環佩的貴婦人,面容端莊,只在眼神中透著幾分不善。
安荷不禁有點惴惴,怯生生道:“正是奴家。不知這位是……”
那貴婦人身後的近侍媳婦走上前來,道:“見著御史夫人,你還不趕快行禮?”
安荷聽是御史夫人,已知這便是項景天的元配沈夫人了,忙拉過沛若一同福身見禮。
沈氏吩咐道:“鄭玉,你且帶這女娃兒到寺裡逛著玩去,我與安妹妹私下裡說說話。”
沛若自小跟隨母親見盡人情冷暖,早已不是孩童心性。此時眼看母親孤立,心下不免擔憂,卻又拗不過鄭氏的拉扯,只得勉強跟著進了靈若寺內。一眼瞧見寺裡的多寶塔,她心裡估摸著可以登上塔頂往下看著母親,便一頭衝了進去。那鄭氏只當她是沒見過世面的丫頭片子,並不曾放在眼裡,只隨她去了,徑自返回了沈氏身邊。
第六十三章 安荷(二)
沛若一口氣來到第七層,寺外的動靜果然盡收眼底,遠遠看到母親仍舊站在泉井旁,不知與那沈氏說著什麼。
“老爺曾向我提起你。”沈氏一邊打量著安荷,一邊道,“一直想要見一見你,正好有人告訴我你每日都會來這兒打水,我也趁這個機會來靈若寺進香,順道與你見上一面。”
安荷垂眉斂目道:“奴家卑賤之身,不敢勞煩夫人。”
沈氏暗自冷笑,道:“既然老爺有心納你為姨娘,你何不跟了我回府,不必流落在外受這些苦。”
安荷搖搖頭道:“受苦已不是這一時半刻,奴家已經習慣。”
沈氏皺了皺眉,“你可知老爺日夜記掛著你?”
安荷誠惶誠恐:“奴家得景天如此看重,實乃奴家的福氣。”
沈氏聽她直呼丈夫的名字,心下止不住泛起一陣酸意,當下沉一沉臉色,道:“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再三推託,現下便跟我回去罷。”
不料安荷卻在此時收起了那卑微的姿態,冷冷瞪著沈氏道:“夫人這般著急接奴家回去,莫不是生怕老爺的心意你無從掌握,想要及早將奴家降服在手裡?”
沈氏怔了怔,意外地注視著她:“我只是不忍見老爺為了你而茶飯不思,你若是無意與老爺廝守,那不如趁早離去,以免累已累人。”
安荷不以為然地一笑,道:“我道夫人有何高見,原來只是想將奴家攆走,只怕夫人有此意,卻無此力呢。眼下景天視我若珍寶,我要是真走了,恐怕他不止茶飯不思,還會肝腸寸斷,夫人豈非更是心痛?”
沈氏萬萬料不到安氏竟是這樣一個刁鑽狡猾之人,目光不停地在她看似溫順的眉眼間逡巡著,索性也不再客氣:“我原以為你是個本分之人,沒想你這肚子裡有這些見不得人的彎彎繞繞,虧得我一心要成全你和老爺!你既然並非真心相待,只管告訴我,你究竟待要如何?”
安荷面帶愁苦之色,似有莫大的無奈,“夫人太抬舉奴家了,奴家不過出身窮鄉僻壤,得遇景天,不知是福還是禍。我一身清白已被玷汙,有家歸不得,走投無路才會到京城來尋找景天。八年以來,奴家吃盡苦頭,早已看透最涼薄不過人心,景天之所以還對我有那麼一點情分,不過是因為久別重逢的愧疚。要我真的隨他回府,充其量就是一個末等的姨娘,日子一長,情分既盡,我又和貴府裡的奴才有何分別呢?”
沈氏冷哼了一聲,道:“你倒是看得分明。”
“所以奴家是必然不會回項府的,但夫人若想我就此離去,那也是決不可能。”安荷眼神裡透出一股子決絕,“風餐露宿的日子,我已經過夠了,我再不要讓沛若隨我一同受苦。夫人要想我安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