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把哭泣的衝動咽回胸口。
“好,我不勉強你,但我要說,哪怕你的外貌改變了,聲音變了,可對我而言你仍是起軒!我想……樂梅她也……”
“別說下去!您不能代替她發言!”他硬聲剪斷她的話。
“對,我不能,那麼讓她自己……”
“別為難她!”他更強烈的打斷她。“告訴她,起軒不治了,死了。當然,她會受不了,會忽忽如狂,會痛不欲生,可是她有你們,就像我有我的家人一樣。所以她會活下去,會妥協,然後……就讓她改嫁吧!美貌如她,將來不愁沒有好歸宿的。”
他說得斬釘截鐵,映雪聽得又痛又急。
“你別說什麼將來,單講眼前你要我去欺騙樂梅,我是怎麼也出不了口的!”他陰鬱的望著她,好半天才靜靜開口:“欺騙不了,我就讓這成為事實!”
“你……”
“這話不是威脅,我是真的不想活!”他心灰意冷的。“您看見的只是我的外表,可這場大火燒燬的不僅是我的臉,還有我的自信,以及對生命的期望。總之,我從裡到外都無藥可救了,您倒告訴我,叫樂梅和一個萬念俱灰的行屍走肉一同生活,能有什麼幸福可言?我的人生已經沒有一絲光明瞭,您又怎麼忍心把心愛的女兒推進一個暗無天日的境地裡去?”
映雪心亂如麻。她知道起軒說的很可能是事實,也明白他在這段日子裡,身心都遭受了旁人無法體會的重創,以至於如此灰心喪志,可是她更瞭解她的女兒!
“你不能因此就對樂梅失去信心啊!不要忘了,她對你的感情是強烈到俱足生死的!為了你,即使是與她相依為命十八年的我,她都割捨得下,又怎麼會因你毀容就心生二志呢?”
起軒絕望的搖搖頭。爭執令他疲倦,他決定終止這場各持己見的談話。
“好了,什麼都不必再說了!請您退開三步!”
“為什麼?”映雪一愣。
“您剛才不是要看嗎?那麼,就請您仔細看清楚吧!”說著,他便鼓起全部的勇氣,趁自己還沒後悔之前,抬手除下了面具。
映雪以為自己已有十足的心理準備,可是當她看見那張扭曲、潰爛、不忍卒睹的臉時,不禁恐怖的瞪大了眼睛﹔接著,她急急捂住嘴,以免自己就要尖叫起來,然而卻管不住虛軟顫抖、連連直退的腳步。
這樣的反應雖然在起軒的預料之中,但他還是深深被刺傷了。慌亂中,他抖著手想把面具戴回臉上,卻因為心急的緣故而掉落在地,於是他更慌亂了,柺杖一甩,便狼狽又死命的往那面具撲去,彷彿它是茫茫大海中,唯一僅存的一塊浮木。
倘若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樂梅,那麼對彼此而言,都將是最最殘酷的一幕!起軒跪在地上,把臉緊緊埋進自己的肘彎中,久久,他忽然爆出苦悶的啜泣。
“求求您去和樂梅說,說我死了,不存在了。只有透過您告訴,她才會相信,這樁婚約也才能了斷,”他的聲音像是隨風斜飄的雨絲,零亂而悲涼。“而我和她,才能得到徹底的解脫……”
是的,雨已經開始下了。映雪無力的跌坐在楓香樹下的亂石上,抬頭望著鴿灰色的天空,試圖透過堆積的雲層尋求一絲天光,但映入眼簾的只是一片慘淡。
回到韓家之後,映雪把牙一咬,直接瞳入樂梅的閨房表示有事要談,卻又期期艾艾的說不出口。樂梅見母親把小佩遣了出去,就知道有些不尋常,再看母親這樣欲言又止的神情,更是覺得不對勁。
“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把那隻繡了一半的枕頭套緊攥在胸前,強自鎮定。“是個壞訊息,對不對?沒關係,您說吧,我……我挺得住的。”
“你可真得挺得住呵,”映雪憂愁的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