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撓她肋子上的癢癢肉,嘴角吊成一彎月牙,“你瞧朕敢是不敢。”
盛苡笑得直喘,溪流淙淙的聲兒,如鳴佩環。小六子趴在窗戶臺下,回過頭揮著袖子叫張德敬:“你趕緊過來聽聽!”
張德敬插著袖子對月低吟,“花好月圓夜,意境到了,只是可惜了,那事兒啊,它不是這麼樂的。更別提貞主兒還來著月信兒,六爺侍奉聖駕為時短矣,終究還是太年輕啊。”
小六子訕訕收袖,跟他並肩抬起頭,月亮胖大胖大的,低頭瞟一眼月下人雙影,貓踩尾巴似的,一下蹦出老遠。
盛苡笑得不成模樣兒,噎著嗓子討饒才被他放開手,拭去眼尾笑出的眼淚,抬頭是他月下朦朧的面容,敷著夜脂光華,嘴角含著月露,幾乎擴到耳根子,她頭一回見他這麼放肆的笑。
她摟住他的脖頸,親暱地蹭著他的額頭,瞳仁兒裡叩著兩輪圓月,悄聲兒道:“萬歲爺,你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
皇帝的嘴角逐漸扭曲了,笑得潰不成軍,拆開她的胳膊,挪到一旁,面朝下接連做著俯臥,月光淋在結實堅/挺的身板兒上,沿著脊樑骨兒勾勒出一道綿延的赤峰。
盛苡隔著指頭縫兒不大敢瞧他袒露的前軀,倉皇問道:“您這幹嘛呢?以往著覺前也都這麼做嗎?奴才覺著這習慣挺累人的……”說著自言自語地別過頭喃喃:“……是,您是萬歲爺,自然跟別人不同的……”
皇帝僵下動作閉上眼,深深吐吶了幾口,心頭的激浪來回顛簸了幾個來回,終歸於風平浪靜,月明高升,花影叢叢也跟著沉寂下來靜止不動。
回過頭,她眯著眼,半條魂兒已經踏入了太虛道貌,他狠下心把她晃醒,擁著她淺淺地搖,“怎麼這麼沒良心,朕為你苦苦熬著,你倒好,丟下朕,一個人做夢去了,堯堯,別睡了,你陪朕說說話。”
深宮寂寞,都道他無情,不理嬌娥妃子怨,誰又能體會他的孤寂,前朝是臣工們得了理兒就不饒人的試探索取,後宮是嬪妃們為了吃穿用度,家門臉面的拉攏,唯有她吃了他的算計,卻還能一門心思簡單為他用情。
遇到她之前,多少個清冷的夜晚,他舉頭望明月,低頭瘋成魔,竟生出羽化成仙,奔往月宮尋嫦娥作伴兒的鬼怪念頭,眼下女仙下凡,半裹半露折在他身側,使他這麼輕易地就囊括了八荒四合。
她婉轉撐開眼,輕嗯了聲兒道:“萬歲爺您說,奴才聽著。”
皇帝吻吻她的眉心道:“你說,朕聽著,說說堯堯小時候的故事罷,朕想聽。”
盛苡一下來了勁頭,翻身趴在他的胸窩裡翻著眼皮想了想,猛得一點頭笑道:“奴才想起一事兒,可有趣兒了,大概是奴才五歲那年……”
她目光投向窗外與朗朗的月光交織,“……兵部的一位大人入宮,走到乾清門,被門上的一名侍衛攔了下來,說是要盤查牙牌,那大人沒被瞧在眼裡,積了滿肚子的脾氣,就跟那侍衛倆人槓上了,說是落家裡了沒帶,”說著笑了下了,“那侍衛個兒不高,脾氣挺衝,回值廬裡搬了只腳凳,立上頭接著跟那大人辯理兒,說起這腳凳,裡頭有個典故,正是奴才父親為了預防各衙各部大人們進宮時氣焰太囂張,專門為各門上的侍衛處設的,甭管你是三公九卿還是黃帶子王公,咱們進門吶,只認牌子,官位兒上壓不過你,個兒頭上不能輸!”
她賣了個關子問:“萬歲爺猜猜後頭發生什麼了?”
皇帝垂眼一根一根捋過她的手指頭,拉出一抹淺笑,接了她的岔兒道:“……後來倆人就打起來了,那侍衛個兒不高,歲數也輕,拳腳功夫卻頂頂好,一出手就把那大人一身五花肥肉掀翻了,事後建貞帝非但沒怪罪那侍衛,反而誇他“有勇”,不過貶他“無謀”。”
她怔住,嘴角的笑僵掉了,漸漸收回眼裡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