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來得很快,一年的忙碌帶來的疲憊盡數湮滅在爆竹聲聲裡。
懸在明淨玻璃上的精巧窗花將日子也映照得紅火,轉眼便是新的一年。
許聞川稱得上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雖然是沒拿命在做事,但也真算得上是和工作兩情相悅。
一年從頭忙到尾,跨入新年的假期時,才終於肯好好歇一歇。
珂鬱偲勤快得不得了,從大年初一開始就沒閒著,時時刻刻都在串門,十分之九的時間都在串許聞川家的門。
往日總是衣著得體的男人終於脫下了那一身合體卻並不輕鬆的西裝,那樣一身舒適平常的居家服帶來的輕鬆閒適感莫名給人一種可以肆無忌憚貼上去的錯覺。
珂鬱偲站在寬大的書桌前,看著眼皮子底下悠悠成型的字,難得地有些安靜。
但也就那麼一時片刻。
“許總,你怎麼跟我爺爺一樣。”他忍不住開口。
珂老爺子成天就是愛喝喝茶寫寫字。
許聞川沒抬眼,手下的動作也沒停。
老話講,字如其人,許聞川的字就和他的人一樣沉穩,沒那麼鋒利迫人,卻是格外蒼勁有力,一筆一劃,別有滋味。
柔軟的筆頭脫離紙面時,寫字的人才開口:“過來。”
珂鬱偲很利索地繞著桌子湊到人身邊來,手心被塞進一支毛筆。
眉梢有些興味地挑起一點,他痛快地擼了擼袖子,掐著毛筆又沾沾墨汁,就著許聞川寫的那幾個字不遠的地方,架勢擺得像模像樣,瀟灑地下筆。
非常自信。
下筆也稱得上是乾脆利落,寫得那叫一個行雲流水。
他寫了許聞川的名字,端詳了一下覺得十分俊逸瀟灑,自己滿意地反覆欣賞了幾遍才扭臉去看身邊的人。
珂鬱偲深覺自己受到珂老爺子的薰陶,是有些天賦在身上的。
果然,身邊的人看到他寫的字,點點頭,“不錯。”
許聞川盯著紙上的字看,珂鬱偲盯著許聞川看,唇角翹起,“真的?”
“嗯。”許聞川應了聲,指腹在紙面上輕輕摩挲而過,盯著那上面將將乾涸的墨跡認真端詳,補全了評價,“在狗爬的裡面,算是最清新脫俗。”
珂鬱偲本來高高興興又欣賞起自己寫的字,冷不丁聽見這補充,髒話已經飛速走到喉嚨口,結果一抬頭髮現許聞川一臉正經,還在仔細端詳。
媽的,居然是認真在點評。
珂鬱偲硬生生氣笑了,把筆一扔。
沒扔,老老實實放好了,才破罐子破摔地放話,“老子不幹了。”
他撂下話就準備氣急敗壞地走人,卻被突然籠到身後的高大身影圈住。
筆又重新捏回手中的時候,手背貼著一抹熱。
珂鬱偲突然不蔫聲了。
好像書法真的修他的心養他的性了似的。
沾著墨汁的筆端觸及紙面時,在心底暈開了一大片漣漪,混混沌沌。
只寫了不到一筆,溫熱的掌心搭到腕間捏了一下,不經意裹了大半片手背。
落在耳畔的聲音低緩,因為兩人之間隔的那點間距,帶來似有若無的熱息,“放鬆。”
珂鬱偲放鬆不了。
臭直男,一點邊界感都沒有。
許聞川在耳朵邊說了些什麼這個那個的他通通沒聽,渾身的精力全都用來剋制自己收斂著別直接向後靠進人懷裡去。
兩人之間還隔著一小段距離,稱不上遠也稱不上近。
遊走在這間隙中的空氣有些涼,可身後那麼一大個活生生的熱源若即若離的,又帶著點熱氣兒。
腰背那片面板,好像冷又好像熱的,撓得人心裡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