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區以後,優優也沒有立刻回家,而是沿著最外圈的圍牆繞著遠路。
他是在學校把作業寫完才回來的,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
周遭重新安靜下來,既沒了繁華街道的吵鬧,也沒有另一個說話的人。
月亮也不知道藏到了哪裡去,只有黑洞洞的天。
積鬱在心底的東西總愛在黑暗中冒頭,空蕩蕩的腦子開始不受控地滋生無法帶給人安慰的想法和情緒。
很難過的時候,優優喜歡在外面一直一直走路,大口呼吸外面的空氣。
哪怕是沒有花草香只卷著塵土的空氣也好過沉悶的小屋子。
他沿著小區的圍牆又慢吞吞地繞了兩圈,直到樓棟上幾乎找不到任何一個亮起的小窗才往家走。
踩在腳下的步子很輕,並沒激起樓梯間的感應燈,走到最後一層階梯下時,樓道的燈光卻倏然亮起。
男人高大的身影佇立在門邊。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其實細數起來,他們兩個人見過的面掰著手指頭加在一起也是寥寥無幾,但再次面對這場景,優優已經很能適應。
他沒被突然出現在家門口的男人嚇到,甚至於,在這一刻空氣中似乎流動著某種異樣的默契。
視線下意識落到孫斯奕翻卷起的衣袖之下,那截結實的小臂這一次面板完好,沒再有什麼冒著鮮血的傷口,上一次那道傷口只剩下一點淺淺的疤痕。
只是仔細看,旁邊的那塊面板似乎還攀著一道沒見過的新的疤痕,也是淺淺的並不明顯。
他抿著唇低低應了聲,踩著水泥階梯上去,掏出兜裡的鐵質鑰匙開啟了門。
兩個人都沒開口,沉默地站在門口換好了鞋。
優優轉身要向屋裡走,抬起頭的瞬間下巴尖卻忽地被人挑了過去。
臉頰被人抬著微微偏轉些許,已經乾涸的淚痕和發紅乾澀的眼尾在燈光下無所遁形。
孫斯奕垂眸看著他,話中沒什麼情緒,“哭了?”
優優下意識抹了把臉,才撥開下巴上那隻大手,小聲說了句沒事就自己轉身往臥室走。
吊燈啪嗒亮起,不大的小房間裡瞬間亮堂堂的。
床上鋪著一套鵝黃色的床單,印著小熊頭的卡通花紋,是孫斯奕之前買來的。
那人當初一口氣送來了很多套床上用品。
毛茸茸的大熊這時候靠在床頭,懷裡還疊著一個小熊。
優優進了臥室便徑直到書桌前坐下,安靜半晌才蹬了拖鞋抱住自己曲起的膝蓋。
他身形小,整個人在椅子上蜷成了一小個。
指尖從桌子上撿起一顆可樂糖窸窸窣窣剝了糖紙塞進嘴裡。
孫斯奕站在臥室門口,並沒開口打斷這異樣的安靜。
優優也沒回頭,但他剛剛聽到孫斯奕走到門口的不重的腳步聲。
可樂糖在口腔裡漸漸漫開甜,直到那顆糖球小了一圈,他才忽然出了聲,“哥哥。”
孫斯奕的目光始終落在他身上,聽到他開口便不輕不重地應了一聲。
蹲坐在椅子上的人還縮著腦袋,細瘦的指尖摳在膝蓋下方柔軟的布料上。
短時間內對逃避現實的渴望讓腦子變得糊塗,在這一時片刻,心底裡湧出的情緒並不能牽引著他思考這樣的後果是什麼。
牙齒突然嘎嘣嘎嘣嚼碎了那顆糖,好不容易從嗓子眼裡擠出的聲音很小,有些模糊,耳朵似乎還受到剛剛那嘎嘣聲的影響,自己幾乎都要聽不清楚。
“如果你包養我,我可以不上學嗎?”
他並不需要費心忐忑地等待,身後的男人很快便給出了讓他逃避現實的美夢能夠成真的肯定答覆,“當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