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全趕緊跑上去,喝道:“站住,跑什麼?!”
“給皇上請安。”小太監慌張過來跪下,“奴、奴才剛才睡迷糊了。”
御前失禮的過錯不算小,輕則一頓喝斥,重著扣月銀或是一頓板子,趕上主子心情不好的時候,處罰還會更重。桓帝卻沒心思責罰這個小太監,見他神色閃爍,心中不由更加懷疑,吩咐候全道:“你去前面叫住人,不準出聲。”
往前走去,假山屏障前立著兩名青衣小宮女,因被候全喝住,只給皇帝無聲的請了個安。桓帝越發覺得奇怪,正在思量之間,忽然聽見一個醇厚的男子聲音,“只一眨眼的功夫,都已經過去三十多年。”
桓帝的心“砰”的一跳,臉色微變,此處並非朝堂,且母親也早已不管政事,孀居多年,怎麼會跟男子單獨見面?不論怎麼想,都實在說不過去。再細細聽那聲音,有些耳熟,彷彿是朝堂中哪位臣子,卻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候全伺候皇帝年久,極為知機,聞聲立時頓步不前,同時朝身後的宮人擺擺手,抬頭看了看皇帝的臉色,悄悄退下。假山後面是一汪偌大的人工鏡湖,湖中心有個小小的黃竹涼亭,太后的聲音便從那邊傳來,伴著清風水氣,瀝瀝如珠,“是啊,我們也有三十年沒見過面了。”
那男子又問:“娘娘今日特意召見,不知有何要事?”
太后曼聲一笑,“沒甚要緊的,只是上了年紀想見見故人罷了。”
接下來便是一陣靜默,桓帝正在努力思索那人到底是誰,又聽那男子道:“臣見娘娘的氣色有些虛浮,要多注意調養。”說著笑了笑,“因為拙荊一直身體不好,臣也是久病成醫,娘娘不要見笑。”
“嗯。”太后輕輕應了一聲,然後道:“素心的身體不好,說到底都是因為笙歌引起的,哎……,真是可惜了那孩子。”
笙歌?傅笙歌?!
桓帝猛地驚覺,原來是他!傅笙歌的養父鳳翼,早年曾與舅舅雲琅一同戍邊,打了不少勝仗,也算得上是本朝的一員大將。鳳翼不光會帶兵打仗、領軍制敵,本人更是儀表出塵,不知為何娶了一名極平凡的夫人,就連孩子亦是領養的。
自己小的時候,鳳翼還曾經指導過一些箭術功夫,猶記得他脾氣溫和、耐心好,總是面含微笑,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的教導。說不出是什麼原因,一直都覺得鳳翼對母親有些特別,每每領命時,並非像一般臣子的那樣唯唯諾諾,眼神篤定真摯,倒像是心甘情願為之分憂。
可是,母親卻從來都不單獨召見他。
正如二人剛才所說,已經有三十多年不曾見面,所有的默契,竟然只是憑藉三十年前的信任。隔了三十年,母親怎麼會想起找故人說說話?
桓帝心緒紛亂想了一陣,才發現不該走神,側耳聆聽之際,卻聽母親說到了自己身上,“……幾個孩子裡頭,就數佑綦最讓人放心,打小就比別人懂事,我也省了不少力氣。”
這樣的誇獎,倒是讓桓帝十分意外。
鳳翼笑道:“皇上少年時便就老成,如今更加穩重了。”
“因為他是皇帝,反而比別的孩子少得幾分疼愛。”太后似有感慨,又道:“早些年祉兒夭折,只把我的一顆心都揉碎了。後來佑綦十歲便登基大寶,為天下之主,我只怕再寵壞了他,每每見面少有假以辭色,總以規勸為主,不似對小瀾、棠兒那般寬柔,只怕他也在埋怨我偏心。”
鳳翼靜了靜,方道:“皇上純孝,必不會如此作想。”
“眼下雖說是太平歲月,不過各地的煩事亦不算少,這些年辛苦你和雲琅,往後也得多勞你們費心輔佐。”太后的語氣微微有些奇異,卻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對。
“娘娘放心。”鳳翼回道:“即便娘娘不說這些話,臣也一定會盡心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