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厲臉上的傷疤還在,頭髮依舊散亂,他在南歌出聲前眼睛一直盯著地上,背佝僂著,無比沉默。
此刻,他的目光慢慢移到南歌那張傾城的容顏上,支著小床邊緣挪動著身子,慢慢跪在了地上,雙手匍匐在地,聲音沙啞:「卑職參見公主殿下。」
「免了,起來。」南歌也不知此刻是何種心情,看到他,頓時百感交集,「你為何會落到這般田地?」
堂堂禁衛軍,還是父皇身邊的親兵,最強的那一支竟只剩下這一人。
粟厲緩緩地起身,即使渾身是傷,這麼多年的訓練還是能讓他筆直地站起來。他走到南歌的跟前,倆人隔著鐵欄杆。
「卑職無能,被人追殺至此,讓公主見笑了。」
南歌清晰地看出他臉上的苦楚與悲哀,張了張嘴,聲音艱難地從嗓子裡發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又是何人追殺你?以至於自己為了逃命,躲到了大理寺。」
上一世,她就知道有這個人的存在,她沒能親眼見到他,只是收過他寫的一份血書……還是在他死之後。
粟厲面色淒哀,他確實再也受不了東躲西藏的日子,他多想回去清河,看看自己的家人,可是他都不敢去聯絡,萬一那人察覺,怕他們被他所連累,也怕知道他們已經不在了的訊息……
這幾個月的時光,他懷揣著那麼多的心事,幾次差點奔潰,無數次從深夜中醒來,壓抑得他幾乎窒息。
「公主……」粟厲再次跪在了地上,雙手扶在鐵欄處,他的雙目猩紅,隱隱已有淚光出現,「當今陛下多次追殺,卑職實在逃無可逃,只能想法子躲到大理寺,天家之地……最危險的地方才最安全。」
他只是想活著,想家人也都能活著。
南歌目光隨著他往下,面色看起來無恙,只是躲在披風下面的手已經在顫抖。
「你知道些什麼?」南歌的聲線已經出現了波動,暗啞中帶著些許的沉重。
粟厲雙手將鐵欄握得死緊,額上已有青筋冒出,似乎在忍受著巨大的折磨,他不敢看南歌,渾身也顫抖得厲害。
過了許久,他啞澀而嘶啞的聲音才緩緩溢位,沉重萬分:「陛下駕崩前段日子,陛下神色恍惚,臉色極差,那些時日,三皇子每晚都會來服侍陛下喝藥,可是陛下還是日漸消瘦。
卑職奉命守護帝王安危,就在陛下駕崩前日,三皇子依照往常來了,他端了一碗藥,說是日常給陛下補身子的。
可就在那天晚上,卑職們守在外面依稀都能聽到裡面的爭吵,可是陛下吩咐過,無論裡面發生什麼,都只能守在外面。
約莫一個時辰,裡面傳來了瓷器打破的聲音,隨之出來的三皇子面色凝重,渾身冷然,他的手上,當時還拿了一道聖旨。
等卑職進去之後……之後才發現……陛下,陛下他已經駕崩了,他嘴唇烏黑,明顯是中了毒的模樣,手上,還拿著玉璽。
可是還沒能等卑職去叫太醫,迎接我們的便是一堆黑衣人,他們把陛下的寢宮包圍了起來,無論宮女還是太監,將所有人都趕盡殺絕,人數實在太多了……卑職們不是對手,聽他們說……是奉了新帝的命令……
所有人都被殺了,卑職被扔在亂葬崗,僥倖,撿回了一命,可是後來還是被發現了,一直被追殺到現在……」
粟厲說完,他挪動跪著的雙腿,往後退了幾步,朝南歌磕了一個頭,陰影下的那張臉終於放鬆了些,眼睛裡的淚一滴一滴落到地面上。
對不起,對不起公主,他知道,今日說的這些,會給很多人的未來帶來變數,包括南歌。
其實他更應該帶著這樣的秘密直到死亡,可是他只是個侍衛,他沒有那麼多捨己為人的情懷,他只想活著,想回去看看自己的父母,看看他已經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