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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有拿過任何補貼什麼的,他無親無故,無人知道他的生死存亡。此人簡直沒有來歷,沒有人談起他,人口調查簿上也不見得查得到他。有些不明不白的傳聞說,他從前當過某某人的侍僕;然而,他是何人,來自何方,是何人之子,如何成了舒米希諾村的村民,他那牛知從何年何月起就穿在身上的棉毛外衣是如何搞到的,他住在何處,何以為生等等諸多問題,絕對沒有人能知道一星半點,老實說,也沒有人去考查這些問題。特羅菲梅奇老爺爺是個很瞭解所有家僕的四代家譜的人,就連他也只提起過一次,他說,他記得已故的老爺阿列克塞。羅曼內奇旅長當年出征歸來時,用輜重車載回的那個土耳其女子就是斯捷潘④的親戚。按俄國的古老習俗,每逢節日,就用蕎麥餡餅和燒酒普遍賞賜和款待大家,即使在這種節日裡,斯捷普什卡也不來到擺好的餐桌和酒桶旁邊,他不鞠躬行禮,也不前去吻老爺的手,不當著老爺的面一口氣飲幹由管家的胖手斟得滿滿的一杯酒,以表示對老爺健康的祝福;除非有個好心人經過,把一塊吃剩的餡餅分給這個可憐蟲。在復活節,人們按習俗吻他的臉,而他也不捲起油膩膩的袖子,不從後邊口袋裡掏出紅雞蛋,也不喘著氣、眨著眼把紅雞蛋獻給少爺以至太太。夏天他住在雞窩近邊的貯藏室裡,到冬天則住在澡堂的更衣室裡;最寒冷的時候便到乾草棚裡過夜。人們對他看習慣了,有時甚至給他一拳踢他一腳,但沒有人跟他說說話,他本人也好像生來沒張過嘴一樣。那場火災之後,這個被丟下不管的人便棲身在,或像奧廖爾人所說的,“躲藏”在園丁米特羅方家裡。園丁對他不理不睬,既不對他說,“住在我這裡吧”,也沒有讓他滾蛋。斯捷普什卡也不算是住在園丁家裡,他是湊湊合合地歇宿在菜園子裡,他來來去去、一舉一動都無聲無息;打噴嚏、咳嗽時都蒙上手,害怕出聲,他老是忙忙碌碌,奔前奔後,活像螞蟻,這全是為了飼口,純粹是為了有口飯吃。說真的,要是他不從早到晚為自己的吃飯奔忙操心的話,那麼我的斯捷普什卡已成了餓死鬼了。

糟就糟在朝不保夕,吃了上一頓,沒有下一頓!有時斯捷普什卡坐在籬笆旁啃蘿蔔或是嚼胡蘿蔔,或者低著頭切碎那骯裡骯髒的白菜幫;有時呼哧呼哧地把一桶水提到某處去;有時在小沙鍋下邊生火,從懷裡掏出幾塊黑乎乎的玩意扔在鍋裡;有時在自己的小貯藏室用木頭敲敲打打,釘釘子,做個擱麵包的小架子。他幹這種活時都是不聲不響的,像是偷偷摸摸地幹:有人瞧一眼,他就躲開了。有時他突然離開三兩天;他的失蹤當然也沒有人發覺……過不多久,一瞧,他又在那裡了,又在籬笆旁偷偷地給沙鍋生火煮吃的了。他的臉蛋很小,有一雙黃色的小眼睛,頭髮直遮到眉毛,小鼻子尖尖的,耳朵特大,顯得透亮,活像蝙蝠的耳朵,鬍子像是兩星期前剃的,老是留得不長不短。這就是我在伊斯塔河岸上遇到的與另一個老頭呆在一起的那個斯捷普什卡。

我走到他們身旁,向他們問了好,然後便挨著他們坐下來。斯捷普什卡的那位同伴我也認出來是位熟人:他是彼得.伊利奇伯爵家的已獲自由的農奴米海洛?薩韋利耶夫,綽號叫“霧”。他常住在那個患肺病的波爾霍夫城小市民——一家客店的老闆那裡,我經常在那家客店裡投宿。乘車經過奧廖爾大道的年輕官員以及其他有閒情的人(那些沉睡在條紋羽毛褥子裡的商人則無心及此)至今還可以發現離那個特羅伊茨基大村莊不遠的地方,有一座木建的兩層樓房屹立在路旁,房頂已經塌了,窗戶已經釘死,完全被廢。在陽光普照、天氣晴朗的中午時分,你很難想象有比這遺址更淒涼的景象了。早先在這裡住的是彼得?伊利奇伯爵,他是當年有錢有勢的顯赫人物,以好客聞名。他的家裡常常雲集著全省的名流顯要,客人們在他的家庭樂隊的震耳欲聾的樂聲中,在花炮和焰火的噼啪聲中盡情地跳呀,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