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升至中天,巨大粉白,天幕好似一襲墨藍色的織錦緞,被月華染上一層光澤,空寂又幽遠。
“今天是十五。”
“嗯,是十五。”
九月的十五而已,不是什麼特別日子,而言及至此,兩人想到的都是同一件事:今天是他該去看望皇后的日子。
雖說昨天剛去過,今天他一樣還是會去,還要儘量留下陪皇后吃上一餐飯,多找些話題聊上幾句,然後再離開。這只是一種點卯。
“你是不是一直有事想問我的?”皇帝問。
皇后的事,他不理睬嬪妃的事,一直沒有姬妾的事,還有何才人的事,她一定是在好奇的,一定已經忍了很久了。
“有是有,不過,那些一定都不是好事,所以我也不想問,您也不必說了。”綺雯淡淡說完,卻又改了主意,“不過您要是覺得說出來更爽快些,就說吧,我願意聽。”
有些不那麼好的往事,提起就是揭破瘡疤,但有些從沒長好過的瘡疤,時時痛癢折磨,甚至潰瘍流膿,那就還是去揭一揭的好,說不定還更好治癒。
皇帝仍掛著笑意,緩緩啟唇道來:“你從前疑心得沒錯,何馨兒,何才人,我確實並非因發現她是細作才處死她的。其實她膽子小,性子柔弱,根本做不成什麼奸細。源瑢挑中她,大概也是偶然,畢竟妃嬪能與親王見面的機會極少。被我套了幾句話出來,她就亂了方寸,扯著我的袖子哭得不知所云。我承諾她說,可以既往不咎,留她繼續在宮裡活下去,反正她也沒能鑄成什麼惡果。她卻說,除非我能真心鍾情於她,否則她就沒有信心能借我之力逃脫源瑢的掌控。”
他邊說邊留意著綺雯的神情變化,並未發現她有任何情緒波動,看來確是自己多心了,那一句“你不愛我,我便只好死了。”只是巧合。他有心問清這事,又覺得此刻不甚合適,還是暫且忍下了。
綺雯當然不會為此發覺何才人與自己的命運有何相似——本來也沒有半點的相似,她只是聽出了一點疑問:“她真是心儀三王爺的?”
皇帝很肯定地點了頭:“不然你以為以她那麼柔弱的人,有何動力來刺探我呢?我曾問她是不是為源瑢所脅迫,她清楚告訴我說,脅迫是有,但她並不在意,關鍵是她戀慕著源瑢,無可自拔,源瑢卻對她無情,反叫她來接近我,令她心灰意冷,幾無生念。她想要我對她用情,不過是想從我這裡求個慰藉罷了。”
綺雯暗中咬牙憤慨,特麼的,自己都承認愛別人愛得無可自拔了還想討取他的愛,何其無恥!
“那她是自殺的?”
皇帝又點了頭,臉上現出自嘲:“照理說,一個親口聲稱心儀源瑢的女子,怎可能叫我去生情呢?這要求是幾近可笑了。不過當時看她那麼可憐,我總不好生硬拒絕,放任她去死,便對她說,我願意試一試。可她呆呆望了我一陣,還是搖了頭說:‘你畢竟不是他。’”
他微微冷下了面容,目中有凌厲之色一閃而過,“沒錯,我畢竟不是源瑢。之後我眼睜睜看著她在我面前吞下了鴆毒,沒再多去憐憫她。”
他畢竟不是潭王,潭王逼迫一個愛他無可自拔的女人去違心接近另一個男人,他得悉真相之後,卻仍然給了這女人生存的機會,甚至連那麼無理的要求都願勉強應下。
這兩個人確實是雲泥之別,可誰是雲,誰又是泥呢?
見到綺雯皺著眉頭,一臉憤慨,皇帝又笑了出來:“你覺得難以置信是吧?源瑢不信你會看中我,你還覺得是他自大。可惜這麼多年以來,我見過的事實都是如此,所有人都是偏愛源瑢的,無一例外。父母親曾以為芝凝……就是皇后,以為她是個例外,以為她是心儀於我的,才選了她為皇后,原本,我也曾如此疑心來著……”
他略略淡去了笑容,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