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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萬沒有做皇帝的去“找”宮女商量的道理。

可他委實不想喚她來隆熙閣殿內說話,那樣太刻意,太像主僕,不符合他現在的心境。於是等到天將黑的時候,料著她會去值房吃飯,他就屏退了侍從,獨自踱出了正殿。

當值的文書房長隨小張恪很有眼力勁,看出主子不願被人盯著,就沒去如影隨形,皇帝也就不用擔心,潛入值房找個宮女聊天會被寫入《內起居注》。

這時間無人灑掃,內外庭院都不見人。守在外院門口的兩名中官站得像柱子一樣筆直,若非他走去跟前,那兩人看見他也只會當做沒看見,只管眼觀鼻鼻觀心。

皇帝莫名有點做賊心態,好像被多少雙眼睛盯著一樣,若無其事地在琉璃照壁邊上晃了幾步,看準了周圍沒人留意,才朝外院西邊那排值房溜過去。

王智說過,她的值房在朝南的頭一間,那是最向陽最暖和的一間,為的是照顧她這隆熙閣唯一一個姑娘的身子骨。

他見房門開著一尺來寬,料著也沒什麼怕他撞見的事兒,就上前往裡看了看,未見有人,索性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確實沒人在,但屋內的景象可讓他大吃了一驚:桌上的茶壺茶碗擺的橫七豎八,床上的布面薄被胡亂攤著,凳子在床邊倒著,椅子在桌邊斜著,明明是陳設簡單的一間斗室,卻亂得一塌糊塗。

他疑心是自己走錯了,她平時身上收拾得很利落啊,頭髮都梳得一絲不亂,而且這三天據王智說,他屋裡的灑掃就是她做的,也是點塵不染,盡善盡美,她自己的屋子怎可能是這樣?

察覺腳下異樣,低頭一看,一隻繡了紅線梅花的白綾女襪上印上了半隻他的腳印……是她的屋子沒錯,敢情是個只要面子不要裡子的人!

皇帝是個天生強迫症潔癖,生活細節雖不像一般公子哥那般追求奢靡,卻極其計較整潔,入得他眼的東西必須擺放整整齊齊,裝束必須一絲不亂,若非如此,之前也就不會被綺雯一個擺茶杯的細節輕易征服。

看了這種景象他自是心亂如麻,簡直不能忍。好歹她也是個姑娘家,怎能住在這種豬圈裡?這裡還不是下處,是值房,她平日又不住在這兒,不就那天睡了一晚麼?一晚就亂成了這樣?錢元禾他們也不管管!

忽然明白過來,也只有她的屋子才可能這樣,正因為宦官們都知道她得自己的寵,才會避著她的屋子,看見也當沒看見,得臉宮女的下處都有粗使宮女灑掃收拾,這值房只做上值期間臨時休憩所用,衛生都靠自己。

所以說呢,她也太無法無天了!

一想起多日來自己跟前存在這麼糟亂的一隅空間,皇帝就像全身都爬滿了螞蟻,簡直把這屋子一把火燒了的心都有。怎能這樣,怎能這樣!

他根本沒有過腦子,只知道要趕快讓自己舒服一點,等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已經動作利落地替她摺好了薄被,擺正了桌凳杯碟——他少年時身邊服侍的人多會憊懶敷衍,他又因為有這個毛病,那時常去親手拾掇自己的物品,倒也駕輕就熟。

不過這一回,他收拾的可不是自己的屋子……

皇帝愣了愣,琢磨著是不是該再給她復原回去。

就在這時,外面忽隱約傳來了綺雯的聲音,似是向誰道了聲謝,繼而腳步聲就來到了門外,皇帝正值心虛得緊,看見角落裡一個一人高的三扇門烏木立櫃虛掩著門,想也未想,一閃身鑽了進去。

心裡這個鬱悶,主動來找她就夠奇怪了,還動手替她收拾屋子,然後還鑽了櫃子,簡直是作繭自縛,這要是被她發現,更要被她笑死了,九五之尊的面子一絲兒也剩不下。

果然自己一遇見她,腦子就停了轉,蠢成了個傻子,難怪要被她那麼肆無忌憚地調笑!

綺雯手裡捧了個白瓷大碗邁進門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