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數不清的人群,在一眾侍衛的包圍下堪堪站在最中心。
也許是黛玉的錯覺,他的目光穿過層層人群,隔著揚州特有的冬風,如水般向自己的方向看過來。二人的雙目再一次在空中交匯。
心象被重物所擊,他的眸子由澄澈如水變的幽深似千年寒潭,黛玉不覺激靈靈打一個冷戰!手一顫錦簾便象輕紗一般落了下來——車裡車外頓時劃分兩個世界。
馬蹄得得,並沒過多長時間,巡鹽御史的宅第很快映入眼簾。車內黛玉的心猛的抽緊:家,老父,曾遠隔千里,如今已近在眼前了……。黛玉慢慢將那枚玉佩握至手心。
黛玉之疑,林府悽然暗夜
揚州的冬天十年裡有九年是暖的,今年卻恰恰是例外的那一年。
暮色早至,缺了半邊的月兒爬上樹梢,清冷冷照射著林府內宅的紅牆綠瓦。
已接近深夜,揚州城內的人們大多已歇下。林府的下人們卻鴉雀無聲的環立在正房遊廊之下。
因為,今天是林府數年來極為特別的一天,林府的小姐林黛玉於傍晚時分提前趕回了家園——此刻,她正坐在外屋一張棗紅色梅花形矮几之側。而她身後隔著兩間房的裡屋榻上,躺著好費勁才進入酣睡狀態的御史林如海。
“姑娘,旅途勞頓,不若明日再來,今晚仍由我們姐妹服侍老爺吧。”她的左側,是林如海的侍妾之一柳姨娘,——在黛玉的印象中,她一直是個本本份份知道體貼人的溫柔女人。
“是啊,夜已經深得狠了,姑娘身體又不好,這兒就仍舊由我們姐妹照看著吧。”另一個姨娘雲氏也輕聲相勸。
黛玉卻似充耳不聞,她的一顆芳心此時全寄在不遠處床榻上猶帶愁意的睡顏:這已不是印象中那儒雅俊逸的父親了,只是一個被病魔侵襲的老者——風燭殘年,垂垂老矣,讓人心痛,讓人憐惜……
屋內紅燭輕搖,蠟油幻化成紅紅的淚滴。黛玉起身轉入裡屋,並輕輕替父親掩好被角:短短几年,就算世事蒼桑,父親也不該垂幕至此!是思念亡妻想念幼女所致嗎?還是被政務纏身,為俗務所累呢?兩行熱淚順著黛玉姣好的面頰流了下來。
見狀兩個姨娘忽然失去了勸她的勇氣:這個女孩兒已不是當年那個常常對著她們露出燦爛笑意的稚齡幼女了……
門簾一挑,賈璉自外直直而入,他的身上雖披著輕暖的鶴氅,可仍抵擋不了寒冬侵體帶來的寒意:“林妹妹,姑父睡下了?”賈璉輕輕至裡間看了一眼後又轉至外間:“我剛從方大夫家裡回來,並讓他拿出了歷次給姑父開過的藥方。”
黛玉便抬眸:“勞累璉二哥了,明日找另一個大夫看看方好。”
賈璉點頭:“我亦是此意,就怕庸醫誤人。”
黛玉便苦笑:“我如今只求父親趕快轉危為安,也讓我有機會盡盡做女兒的孝心才好。”
賈璉便點頭:“妹妹放心,姑父一定會吉人天相。”
聽到表兄妹兩個談話告一段落,那兩個姨娘又上前陪笑:“姑娘還是歇著去吧,省得老爺見了倒心疼。”
黛玉輕輕搖頭:“姨娘不用再勸我了,離開揚州幾年,父女兩個只能隔空相望,如今好容易回來,我是斷斷不肯離了此處的。”略一停頓忽又轉視左右:“鄒姨娘怎麼不見?往常父親不是常讓她在身邊使喚嗎?”
聽到黛玉的問話,那兩個姨娘同時浮現複雜神色:“哦,她啊……,身子也正不好呢,所以沒來。”
“是嗎?她竟也病了?”黛玉轉目間注意到她們臉色的細微變化,似乎帶有一閃而逝的慌張:“那路媽媽呢?”
“哦,她倒在,應該在門外侯著吧。”柳姨娘明顯猶豫一下,接著便將視線投向門的方向。
屋內溫暖如春,久別的黛玉沉浸在父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