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邊上,除了抬轎的之外,已經只剩下了她。
就算他轉頭不易,時年都能感覺到狄飛驚在看著她。
「有沒有興趣去看一場大戲?」他的指尖在藤椅扶手上微屈,方才的佈置中這隻手指有節律地在那裡敲擊,直到此時才和緩下來。
初被推到臺前就是這樣的局面,或許他並沒有表面看起來的那麼冷靜。
但他無疑選擇了一個很危險的地方。
他選擇坐鎮三合樓。
這也是時年第二次來到這裡。
這個論理來說原本是迷天七聖盟的地盤,隨著顏鶴髮的被俘已經在這三個月中這一帶落入了六分半堂的勢力範圍,當然在京城裡講勢力範圍這個詞多少是有點大逆不道的。
可在狄飛驚登上三合樓的時候,在他這具讓人惋惜身有殘疾的身體上,表露出的卻是越界者死的氣勢。
「今天晚上會很熱鬧,」他慢條斯理地在面前的茶桌前坐下,這個狀態無疑能更好地節省他的體力。「怎麼了?你好像安靜過頭了。」
「因為我想不通一件事情。」時年沒有坐在他的對面,而是扶著欄杆看著今日早早斷絕的街市燈火,「如果你的頂頭上司做了有傷天和的事情,那你會選擇怎麼辦。」
「我只聽命於雷堂主,我的性命是他救的。」狄飛驚淡淡地回復,「倘若他做的不對,那是我的能力還不足以讓他遊刃有餘。」
「如果你說的是別人,那正好改天換地。」
他好像全然沒覺得自己說的是什麼大事,就像方才他佈置應對迷天七聖盟的人一樣,在那張垂首中只能看到姣好俊秀的側臉上,是一層近乎殘酷的冷淡。
時年聽懂了,對他來說,只有立場之分沒有是非之分。
但他跟驚濤書生那種隨性又不太一樣,他被恩情所束縛後已經既定了陣營。
所以他們註定是敵人。
「你最好不要距離視窗那麼近,」因為逆光他也看不清她此時的表情,只是繼續開口道,「現在想殺你的人很多,想趁著今夜殺我的人也很多。京城裡殺人後逍遙還是坐牢的規矩是由勝者決定的。」
「那看來我不是來看好戲的,是來當靶子的。」
不過在她今天怒火憋著總得找個途徑發洩出來的時候,有人送上門來找死,實在是個好事!
她話尚未說完,一支來勢洶洶的飛箭已經劃破了夜色,朝著她疾速射來。
第36章 (一更)
這支箭她見過!
在上京城來, 路經楚河鎮的時候,射向元十三限的正是這樣的一隻箭。
這是驚怖大將軍手底下「鳥弓兔狗」四將之中的「弓」!
時年委實想不通,這幾個被凌落石培養了十餘年的走狗, 怎麼在這半年內相繼死了兩個之後,還有此等閒情逸緻跑來折騰。只能說,凌落石的腦迴路果然不是常人能想像的——
這話不是個褒義。
她將身子一側,那支長箭從她的面前掠過, 她一把握住了這疾飛的箭矢, 掌心裹挾的內勁將這支箭強勢地攔截了下來, 指尖翻轉便將它擲了出去。
卻不是朝著箭矢射出的方向。
對以飛刀為武器的時年而言,要判斷這樣一支箭的來處再容易不過,這位號稱「射日大王」的傢伙確實用了點射箭的小技巧, 但箭與飛刀是有些相似的。
狄飛驚看她含著股引而不發的怒氣, 雖不知道到底是哪裡惹著了她。
但看她這一手嫻熟的接箭發作的技法和將對方鎖定為獵物的氣勢,估摸著對方確實不是她的對手,便也沒阻止她在飛箭不輸於來時的速度射回去的同時, 她人也踩著欄杆翻出, 如一支蒼青色的箭矢流光一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