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琪點了點頭,知道孫寶山沒死,一顆心就徹底放回了原位。
“我把事情對侯司令說明白了。”他對吳耀祖說道:“侯司令是受了戴黎民的欺騙。現在何復興已經死在了戴黎民的手裡,侯司令很生氣,要讓獨立團和我們共同作戰,把戴黎民部全殲。”
吳耀祖思索著來回踱了幾步:“全殲……那應該讓獨立團立刻去打萬福。萬福縣一失守——”他不帶感情的、很客觀的說道:“戴黎民就沒有大本營了。”
唐安琪看了吳耀祖一眼,然後低聲說道:“侯司令倒是沒有這個想法。他打算南北夾擊。把戴黎民堵在長安縣內。”
吳耀祖沉默半晌,最後欲言又止的笑了一下:“這樣啊,也行。”
唐安琪又問:“戴黎民現在是什麼情況?”
吳耀祖答道:“半個縣城都是他的,他的情況應該和我們這裡差不多。”
唐安琪嘆了一口氣,心裡很怨戴黎民。他是多麼喜歡和戴黎民打打鬧鬧、說說笑笑啊。可戴黎民總是想著要殺虞師爺,這就情有可原、罪無可綰了。
“我不懂打仗,你和獨立團商量著辦吧!”唐安琪對吳耀祖說:“我瞧瞧寶山去。”
唐安琪在軍營一間小屋裡,見到了孫寶山,同時聽到了一樁奇聞——一顆子彈射進了孫寶山的嘴裡,然後直接從鼻孔裡出來了!
孫寶山在一場戰鬥中連中四槍,若是換了旁人也就死了,可是他像只野獸一樣,竟然能夠血淋淋的拖著槍逃入吳團陣地。唐安琪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已經做過手術取出了子彈。
唐安琪彎腰看他:“寶山寶山,聽說一顆子彈在你嘴裡拐了彎?”
孫寶山面色潮紅,一直在發燒。眨巴著眼睛望向唐安琪,他聲音輕飄飄的答道:“是啊。”
唐安琪用冰涼的手去摸他的額頭:“寶山,你真神了。”
孫寶山癱在床上不能動,他告訴唐安琪:“神是挺神,可惜被子彈撞掉了一顆槽牙。”
唐安琪伸手去扒他的嘴唇:“張嘴讓我看看。”
看過了,他嘿嘿的笑:“掉就掉吧,趕明兒鑲顆金的。可惜在最裡面,鑲了別人也看不見。”
孫寶山病怏怏的說:“看不見就看不見唄,我還靠著牙去擺闊?”
唐安琪拍了拍孫寶山的臉,其實是很心疼的,甚至決定以後再不話裡話外的擠兌對方。這是好兄弟,人一輩子能交下幾個好兄弟?
唐安琪在孫寶山的病房裡守了許久。
孫寶山偶爾會和唐安琪說兩句話——他身邊寂寞,又因為是大難不死,心裡慶幸,所以更是想要說說笑笑。唐安琪拿個小勺子餵給他水,他一口一口的喝,一側嘴角向上翹翹著,顯然是高興了。
大概是在半夜的時候,昏昏欲睡的唐安琪忽然被炮聲震醒。軍營地勢最高,他帶著小毛子衝了出去,爬到一處房頂上舉目遠眺。
繁華富庶的長安縣城,今夜陷入一片綿延火海。
爆炸聲浪一波接一波的遙遙傳來,唐安琪在房頂上直起了腰踮起了腳,極力想要看得更遠。
他說:“小毛子,長安縣城完了。”
小毛子站在他的身邊:“憑著這個炸法,明早天亮就啥也不剩了。”
唐安琪袖著雙手,輕聲說道:“三個人的仇,沒了一座城。”
小毛子沒聽明白,自顧自的又說:“這炮開的真密,跟開槍似的。”
在黎明時候,戴黎民率領殘部突出重圍,撤離長安縣城。及至天真大亮了,正如唐安琪所預言的那樣,沒了一座城。
縣城南部還好一點,北部因為一直是主戰場,所以徹底變成一片廢墟。大街上已經開不了車,唐安琪騎著馬回了家——家也沒了,瓦礫堆裡能看到破碎傢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