蛹中的男人緊閉著雙眼,周身都被浸泡在半渾濁的不知名液體裡,連口鼻都是如此。
男人雖然沒有睜開眼睛,但是那張看上去很是平凡的臉卻是夏佐所不能更熟悉的:整整十五年的時光裡,只有兩個人相依為伴的時光裡,將他從還只會咿咿學語的幼兒手把手養大成人、教會他生存能力和為人原則、雖然偶爾不靠譜但卻對他傾心相待的……
父親。
夏佐忍住了內心激盪得快要暴走的情緒和立時打碎這個蛹的衝動,一個字、一個字地問主宰:“他還活著嗎?”
在初時震驚慟怒交加之中,他還敏銳地發現了凱恩此刻不僅閉著眼睛淹沒在莫名的液體中,而且還有數根長短、粗細不一的軟體圓管深深地埋在了他的身體裡,甚至在凱恩腹部,還開著一個放諸於任何人類身上都無法存活下去的獰惡傷口……最大的一根肉管就插於其中,伴隨著輕微的蠕動,和男人緊密地連結在一起。
『當然,我的孩子……』
夏佐站起身來,慢慢地拔刀出鞘:“今天要麼我帶他離開,要麼我和他一起死在這裡。”
他每一個字都說得極其平淡冷靜,彷彿只是說出了一個陳述的事實。
『你不想聽聽凱恩的意見嗎……』
隨著主宰的這句話,蛹內的液體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退去,接著男人幅度極其微小地抖動了一下溼漉漉的睫毛。
然而,他卻沒有立刻醒來,而是蛹的上半部分被纏繞於其外的觸手狀肉管粗暴地擰碎後,在接觸到隨之灌入的空氣時猛烈地嗆咳起來……
他咳嗽得非常厲害,用力到彷彿能把五臟六腑都一併咳嗽出去。
夏佐死死地咬住了下唇,擱置在操控臺上的雙手指甲都狠狠地扎進了掌心深處。
然而,他卻都感受不到絲毫的疼痛。
等到重咳平息下來後,男人才睏倦無比地睜開了眼睛。
夏佐一拳砸向了艙門開啟鍵,搶在駕駛艙被完全翻出之前衝了出去,卻在快要接近巨蛹的表面時停下了腳步。
“……又見面了,臭小子。”凱恩像是沒有意外在這裡看到夏佐,而是和平常一樣和他打招呼道,“真不想讓你看到現在的我,太有損老爹在你心中的光輝形象了……不過,我很高興能再見你一面。”
夏佐撲上去抓住凱恩僅剩下的一隻斷臂,淚如雨下地說不出半個字來。
“別哭得這麼難看,”凱恩輕輕地聳了一下肩,“你可是個男孩子。再哭真把我的衣服哭溼了啊——雖然它本來就是溼的……好了好了,我都沒有手了,你哭得再厲害我也不會給你擦眼淚的。”
夏佐如何強忍也止不住喉間的哽咽……事實上,他想放聲大哭,不管不顧地抱著老爹放聲大哭。
雖然,老爹跟他說過無數次“哭泣不能解決問題”、“男孩子要做的是流血流汗”這些話語。
……但是,他如今卻控制不住自己平時極沒有存在感和甚少發揮作用的淚腺。
——快別哭了啊,夏佐!
——快想出不管什麼辦法來啊!
凱恩在唇邊勾起了一個微弱的淺淡笑意,等到養子的淚水流得沒那麼洶湧了,才繼續說道:“讓我看看你……哎呦,被人標記了啊……好熟悉的氣息,難道是我的那個損友撬了我的牆角?……等等……好像是……”
他說的這番話多少轉移了一下夏佐的注意力。
夏佐又用力地深呼吸了兩次,使勁憋住那些想要用酸脹的眼眶中奪路而出的鹹澀液體,正要開口回答,就聽到凱恩憤憤地說:
“我靠……果然是魯道夫那個悶騷王八蛋麼!這讓我怎麼打得過他!他有沒有給你他們家那個暴發戶一樣的紅寶石戒指?”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