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楚不知她原來不僅大膽輕狂,還胡攪蠻纏,而且總感覺她不是在同他說著一回事。“姑娘仗著王爺寵嬖,視他人如草芥,可以任意折辱擺佈,如今作何敢做不敢當,避重就輕,盡揀些歪理與我辯駁?我本以為姑娘雖輕狂,好歹勝在磊落,現在姜兄意氣消沉、心中鬱積憤懣,本是對恆王爺欽佩嘉賞,現也是失望已極,若姑娘為恆王爺著想,也不該如此嬌縱!”
蘇辛好像有些懂了,但畢竟剛受過委屈,本以為見著美人是件開心的好事,誰料竟被一通搶白教育,言裡言外,好似都對她人品抱有極大懷疑和批判,一時更加氣怒攻心,“我不懂你說的是什麼。你若認為我有意折辱那什麼‘美髯客’姜大俠,我怎麼解釋也沒用。而且我也沒必要跟你解釋。我無愧於心便是,理你作甚!”說罷便回頭疾走。
石楚冷“哼”一聲,“便是有如姑娘這般不顧他人感受、鐵石心腸之人,天下才有諸多冤屈無奈。姜兄英明一世,竟要為姑娘這般的人揹負屈辱,如他剛毅要強,定是永難忘今日之恥。姑娘給好端端的一個人種下這般噩夢,擾了人清平生活,還這般理直氣壯,當真是天潢貴胄,以萬事為應當,了不起得很。”
蘇辛驀地想到了“玲瓏刀”一家,似乎也是因了她,三人的人生正走向一個詭異的方向,也累得晉蘅為替她擋災押上了自己的雙手。似是被揭了傷疤,蘇辛驀地轉身,直盯著石楚的眼睛,“我沒有!這世上的事本就是這樣猜得到開頭,猜不中結局,無人不冤,萬般皆孽。你既覺得我對那姜懷不起,我並不認識他,索性當著你的面受罰就是!”說罷倏地竄到石楚面前,趁他還來不及反應,低身拔出他靴中匕首,猛地匕首出鞘,映著日光晃得石楚眼睛一酸,心中大駭。
但見蘇辛將頭上玉簪拔落,隨手摔在地上,舉起匕首便將一側長髮截下大半,還欲舉向另一側,猛地被石楚搶下。
“你瘋了?”
蘇辛眼中全是倔強,“這不是你想要的嗎?難道割了頭髮還不夠,你還想要我的命?”
石楚一時呆住,半晌皺眉奪過她手中的匕首鞘,“你怎知我隨身帶著匕首?”
“上回坐你對面不小心瞄到的。”
石楚輕嘆一聲,“罷了,你走吧。”
蘇辛抬眼看他一眼,“告訴他,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懂這裡的榮辱觀和道德觀,若他因我這無心之失而糾結下半輩子,我會覺得很不可思議。”
石楚當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只怕將這樣一番致歉說辭轉達給姜懷,她會見不著第二天的太陽……
蘇辛轉身垂頭離去,頭髮就那樣散著,半長半短,既詭異又落魄,正如她此時的心境。她感受到了平生最大的挫敗感。
石楚看著她的背影漸漸走遠,將目光定在她拋下的玉簪上。玉簪已經摺為兩截,像極了她一點就著的脾氣。他俯身拾起兩截玉簪,看了半晌,攏入袖中。
蘇辛回去後便將自己鎖在房裡。院裡的丫頭大概也知道她闖了大禍,得罪了王爺,不知以後會作何處置,也皆不敢親近,倒是成全了蘇辛一個人靜靜。
蘇辛不知自己是怎麼睡著的,她記得她一直坐在桌邊來著,怎麼此刻卻躺在了床上呢?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感覺有人正撫著她的頭髮,轉頭一瞧,正是晉蘅側臥著對著她。
蘇辛怔了足足有十秒,倏地眼睛瞪大,正要說話,卻聽晉蘅輕道:“下次莫再如此了。”
蘇辛的眼睛黯了黯,點點頭,終是不甘,抬眼輕道:“那你也別再想法設法讓我贊同你那套什麼‘娶妻納妾、天地人倫’的狗屁道理。”
晉蘅皺眉,“記不得就別亂說,我明明沒那麼說過。”說著又撫上她頭髮,正是今日截斷的那處。“以後莫再如此了。斷髮,可不是個好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