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好盒子,翻了翻床頭櫃上面。
沒吃完的餅乾袋、不知道裝過什麼塑膠袋、風油精等等,各種氣味的東西混在一起,像個小型垃圾場。不過他也扒拉出兩樣有用的東西,一部老式的不能再老式的手機——諾基亞8210,一個藥瓶,上面寫著三唑侖片。
安眠藥?
他該不會服用安眠藥過量才……
他開啟瓶子,發現是新的,還沒有用過。排除了自殺的可能多少讓他鬆了口氣,一個擁有兩萬塊錢的人自殺就說明他的人生遇到了一個極難解決的問題,而他現在最不想遇到的就是另一個極難解決的問題,除非他能變回莊崢,那個熟悉的自己。
他看到電視機旁的椅子上放著一堆衣褲,立刻走了過去。褲子上繫著皮帶,T恤和毛衣被一起脫了下來,一件套著一件,應該是睡前脫下來的。他在褲袋裡摸了摸,摸到了錢包。錢包裡有身份證,兩百四十六塊錢和一張超市的發票。他正打算將發票丟進垃圾桶,隨即愣了下,重新拿回來看了看——
日期時間:
2004年4月2日,17:38:09
……
他為什麼要儲存一張三年前的發票,而且還儲存得這麼好?上面明明只有餅乾泡麵和肥皂而已。
被他隨手丟在床上的手機驀然響起。
他愣了下,才走過去接起來。現在這個時候,他太需要一個人將他從這個詭異的、安靜的、容易胡思亂想的空間裡解救出來。不管對方他是否認識。
接起手機,就聽到一個粗獷的聲音道:“阿鏢!我今天要吃油條豆漿,五分鐘後你家樓下等。”
阿鏢?
他怔怔地看著已經被結束通話的電話。
那他現在究竟應該叫常鎮遠還是叫阿鏢?
他默默得在心裡比較了一番,最終還是選擇了常鎮遠這個相較之下還有幾分內涵的名字。
他不知道這個名字會伴隨他多久,但現在看來,在他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之前,他不得不將放棄莊崢這個名字,學會適應在這個又髒又亂的房子裡的新生活。
大頭不耐煩地看著手錶,又看看樓梯口,終於忍不住拿起手機,撥通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就被按掉了。
大頭吃了一驚,一下子從摩托車上跳了下來,正好看到常鎮遠拎著兩大袋垃圾從樓梯上走下來,隨即嘴巴張得更大,“你……倒垃圾?”
常鎮遠判斷他就是之前打電話給自己的那個人,衝他點了點頭。
“你去哪裡?”大頭看著他徑自繞過自己朝左邊走去。
常鎮遠道:“倒垃圾。”
大頭指著他的反方向道:“垃圾桶在那邊。”
常鎮遠鎮定地走回來,朝右邊走去。
大頭狐疑地看著他,明明是同一個人,但是感覺上好像有什麼變了。
常鎮遠慢慢地走著,他知道那個人推著摩托車跟在他後面。不過連親身經歷的人都難以接受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旁人就更難想象了,何況這種事情就算想到了也無法驗證。而且只要不做太出格的事情,很少有人會對一個人性格的改變尋根究底。向前走幾步,就看到了一群蒼蠅圍著一個水泥搭得棚子周圍亂飛。棚子裡並排放著三個垃圾桶。
他在三步遠的位置停下,順手將垃圾丟了進去,然後轉身看大頭道:“不好意思,沒來記得買早餐。”
“早餐?啊,哦,你是說油條啊。”大頭看著向來喜歡低著頭蔫蔫說話的常鎮遠突然挺直背脊坦然地望著自己,不免一陣彆扭,“沒關係,反正路上也能買。你,要不要上車?”
常鎮遠點點頭,然後跨坐在摩托車後面,非常自然地伸手拿過那頂掛在車把上的頭盔戴在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