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的累壞了他,中午和她老父對陣一局,下午時分從法律系下了班,繞過來基金會接她外出進晚膳,偏巧遇上了廠商出貨的時間。全基金會的同仁一起下海盤點驗收勸募活動當天要用的贈品,忙得不可開交。他既貢獻心力,又貢獻體力,裡裡外外幫忙搬運小貨箱,直到十點才宣告一個段落。兩人也沒啥心情再去逍遙了,隨便採買了幾樣現成的小吃,回她公寓慰勞狂叫了數小時的空胃。
“天那麼黑,風那麼大,他那麼累……”晶秋的良知開始與道德觀打架。
教她明言明語地留人家過夜,她可說不出口,而且公寓內僅有一間臥室,即使他留下來過夜,也只能委屈地使用沙發,何苦呢?可是,“利用”人家大半天之後,等到他找不出剩餘價值了,就趕人家回貓窩,似乎有些現實外加冷酷。
尋思片刻,她決定了。讓陽德自己決定他願不願意睡長椅好了。
“陽德。”她拭乾手,踱回客廳裡通報懿旨。“如果你不介意今晚……”
他睡著了!
晶秋眨巴著兩扇眼睫毛,無法置信。
前後才不過五分鐘而已,他居然能從慵懶舒暢迅速跌進甜蜜的夢鄉。
不愧為貓科動物的本性,隨時隨地都好睡。
她走近大男生,仔細審視著他的憨眠。此刻的陽德,看起來就像個大孩子。緊閉的眼皮透露著滿足,嘴角勾起似笑似逗的線條。一個男人,竟然能同時存在著這許多極端殊異的本體,也實在難為了他父母生得出如許特別的後代。
晶秋忍不住以一種近乎疼愛的心情,俯首輕輕印上他的前額。
“好好睡……”
她從收納櫃裡抽出一條薄毯,蓋在大貓咕嚕震動的胸膛上。
不吵你羅!晚安。
※※※
陽德的睡眠狀態其實相當輕淺。半出於認床,半出於環境的不舒適,他一直處於似睡似醒的寤寐狀態。
直到輕如風聲的悉悉卒卒,徹底喚回他的浮游意識。
有人入侵。
屋內太過漆黑,他合上眼,憑感覺和聽力來勾劃敵人的行蹤。
入侵者悄悄掩上鐵門,頭臉蒙著一層純黑市罩。
陽德神不知鬼不覺地翻過沙發椅背,藏匿在三人長座的陰影后方。
蒙面人先停住幾秒,直到眼力適應了屋內沉重的暗暗,才開始他的探險旅程。
他先走向第一扇映入眼中的門口,發覺自己踏進君子應該敬而遠之的庖廚,馬上退了出來。
這傢伙的方向感很差!陽德暗蹙眉心。
他巡視了一圈,似乎打定主意,先從眼前的地盤開始搜刮。
一座櫥櫃擺放在廚房出入口的右側,它的抽屜首先被染指。
其實,蒙面人此刻的角度已經與陽德齊平,只要他頭一偏,立時能瞄見盤腿、安然坐在地上的陽德,但蒙面人太專心於自己的工作──或者,應該稱之為託大──並未考慮到室內還有第二者在的可能性。
聽說竊賊下手之前,會先觀察標的物幾天,確定對方的生活狀況與作息。顯然晶秋的規律性習慣令小賊非常放心。
陽德匿在暗處觀察幾分鐘,立刻發覺不對勁。
蒙面人並非尋常的賊子。因為他好幾次拿起古玉飾品打量,卻又將這些值錢的物件扔回抽屜裡,繼續翻索櫥櫃內的收納物件。他很明顯地是要偷取某種特定的東西。
大致將客廳搜尋完畢,蒙面賊的眼光滴溜溜一轉,驀然定在晶秋的閨房。
陽德會讓這傢伙擅闖禁區,那才有鬼!
夜賊自以為輕巧玲瓏地閃向主臥室的方位,伸手探向喇叭鎖握把。
陽德離開藏身的暗影,貓咪般的步伐柔軟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