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南北朝之時,西晉、前趙、前秦、後秦、西魏、北周都曾以長安為國都,在此期間,四十年有水患十二次。”
“隋唐重定天下,以關中為立足之地,此地重歸繁盛,水患再度增多。武德元年、武德六年、貞觀三年,均有大雨連綿,繼生水患。”
“以臣愚見,渭水之河只怕承載力有限,溝渠營建不足,因此——關中越是人口昌盛、民生繁茂,便越是有滋生水患之可能!”
李治聽到這裡,臉色已有幾分不好看。
按照方今的習慣,如有大旱或是水災,往往不是帝王問責己身,便是由朝中要員擔責。
就像去年的關中大旱,長孫無忌就一度請辭,這是一個道理。
然而今日,李淳風卻說,是關中越興盛,渭水就越氾濫?
這道理聽起來並不難理解,可對於習慣性將其聯想到天威之上的人來說,這規律總結得著實驚人!
但即便如此,他也總不能因這樣的幾句話,就做出什麼疏散關中人口的決策。
這是李唐的都城所在之地,若真忽然有此舉動,無異於是將臉丟到了外人的面前。
更何況,此時還正是他要將權力自長孫無忌手中收回的時候,任何一點決策的失誤,都有可能導致滿盤皆輸。
他面頰緊繃了一瞬,這才開口問道:“剛才李卿說,忽略掉氣候不顧,若是……將其考慮上又如何?”
李淳風苦笑,“陛下,算上可就更麻煩了。東漢末年至於魏晉的數百年間,史書之上動輒出現冬日大寒、井生堅冰的記錄,但您覺得今時如何?”
李治回想了一番,答道,“關中能見梅花。”
雖然還是冷,但和百年前有記載的冷,好像完全不是一個水平的。
李淳風道:“不錯,就是如此。就算不是研究天文氣象的人也應當知道,氣候溫暖的年頭最容易出旱災與連續的暴雨,大雨還往往接在大旱之後。陛下,您覺得今年如何呢?”
李治默然。
去年才有旱災,而今年,天氣轉暖的速度比他想象得要快很多,還絲毫不缺雨水。
倘若雨勢轉大……
李治的眉頭已擰在了一處,“你是說,關中恐有水患?”
“不只是尋常水患,”李淳風答道,“陛下可還記得永徽元年?當時渭南大雨,甚至引發了零口山洪爆發,沖毀屋舍不知凡幾。您又怎知,不會再有山洪呢?”
李治悚然一驚,甚至險些離席而起。
山洪?
比起渭河漲水,山洪對於李治的影響無疑更大。
誰讓他自己現在便在山中。
沒人會希望這樣的災劫降臨到自己的頭上,更別說他還是天子!
李治的目光下意識地便在在場諸人的臉上掃過。
李淳風目含殷切,結合他此前提出的種種有理有據推論,讓人不難看出他的訴求。
就算不能將關中地界上的一座座山都給搜尋過去,起碼也要對萬年宮周遭群山的山脈流水走向做一番探測。更進一步的話,便該對渭水各段逐一盤查。
此刻還只是微雨落下,尤有挽回的餘地。
媚孃的臉上有幾分焦慮的憂色。
他被找來,是因媚娘讓人告知於他,說她忽而夢見山洪爆發,心中焦躁。
想到陛下才在此地舉辦了籍田禮,招待了諸國來使,關中各地的百姓也都已陸續完成懇田播種,若是真有這等噩夢一般的災難,對李治的聲望會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抱著寧可信其有的態度,她才緊急藉著弘化之手聯絡了李淳風。
而在弘化的臉上,雖然看不出明顯的迫切感,但當她做出了決斷往長安走這一趟的時候,便擔負上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