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不屈服的抵抗者走近。
這是個魔鬼,從地獄來。
週一,素素照舊去教堂附近的建築學院上課。拜倫教授的課上,她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安娜沒來,教室裡僅剩她一個女生,在慣於由男性主導的鋼筋世界裡成為獨開一朵的薔薇花。
放課後,維奧納從鄰近的藝術學院跑來找她,這個來自法國南部的美麗女郎,帶著馬賽的陽光,充滿了熱情與活力。
“伊莎貝拉——”她親暱地從背後攬住素素,豔麗的五官一晃而過,最惹眼的是她飽滿豐潤的嘴唇,嫣紅如花瓣一般誘人。“週末你去了哪裡,我去問布朗熱太太,她好像很忙,不怎麼搭理人。”
布朗熱太太眼裡,維奧納還是南部鄉下姑娘,算不上巴黎人,即便她十二歲跟隨父母定居在此,只跟布朗熱太太隔一條街,但始終不能入她法眼。
維奧納與素素並肩走,聳了聳肩,抱怨說:“真不明白,你究竟有什麼魔法,能跟布朗熱太太相處融洽。”
“金錢,以及高傲。”素素回答得言簡意賅。
“布朗熱太太聽見了,一定會氣得跳腳!真是奇怪,布朗熱教授是多麼優雅的人,居然有布朗熱太太這樣的夫人。”維奧納淺棕色的捲髮被定型,寒風來也吹不動她。
她們像一對奇怪的雙生花,一個黑髮黑眸,神秘婉約,一個金髮碧眼,熱情似火,無形中成為法蘭西學院裡一道不能忽視的風景。
東方小姐,他們如此稱呼她。
自德軍佔林巴黎已經半年,這裡的人們彷彿已經習慣了路邊的萬字旗以及閘口巡邏的德國兵,誰來當政都一樣,稅,從來不會少收一法郎。
黃昏借來地獄之火,燒燬了半壁天空。雅克街三十六號,建於路易王朝的樓宇突然間搖搖欲墜。老街的平靜被不速之客打碎,一扇扇封閉的門窗後面,連空氣都沉悶得讓人窒息。
“伊莎貝拉,這太可怕了。”剛進門,布朗熱太太就在驚呼,“我要搬家,搬去鄉下,瑪麗祖母留下的農舍一定還在。上帝啊我不能再住下去,與魔鬼為鄰。”
素素聽得一頭霧水,繼而望向在餐桌對面正低頭喝茶的布朗熱教授,教授的抬頭紋層層疊疊,刀刻一般。他放下銀色小勺,慢條斯理地說道:“冷靜,冷靜親愛的。我們暫時還不能搬走,巴黎捨不得布朗熱太太。”
“回來的時候既沒有看到憲兵,也沒有任何黨衛軍的影子,布朗熱太太,應該沒什麼要緊。”素素脫下圍巾和大衣,掛在玄關衣架上。麗娜從廚房端出熱茶,給她添上一杯。順帶朝她使了使眼色,十分無奈。
“是可憐的邦尼特家,中午來了一隊德國人,要徵用邦尼特家的屋子。上帝啊,他們要幹什麼,建碉堡還是秘密指揮處?可憐的邦尼特太太無家可歸,要搬去跟貝特街的小房子忍受殺不死的蝨子臭蟲,還有窮人身上永遠洗不掉的臭味。”
素素慢慢抿一口熱茶,安慰說:“放心吧,雅克街上什麼也沒有,德國人不會建任何軍事設施。”
布朗熱教授帶著圓圓老花鏡,只顧看他的報紙。
離晚餐還有一段時間,素素不得已,留在客廳忍受布朗熱太太無聊又乏味的獨角戲。
座鐘指向夜晚十一點,因為宵禁,這條街很早就已經清空,這個時候出現的汽車馬達聲便顯得尤為突兀。素素沒能忍住好奇,偷偷掀起窗簾往下看。
路燈將雪地暈得發黃,兩排房屋之間的街道、敞開的透著光的門、停在路邊的褐色轎車,定格的畫面就如同一張舊書頁,講述著久遠且哀傷的故事。
副官開啟車門,視野之下,一雙黑色的軍靴落地。
繼而是德軍軍帽,他下車時伸手扶了扶帽沿,透著不與身份相符的緊張。
誰也沒能察覺,今夜第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