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豐德樓周實的房間內,于衡和張煥明與周實相對而坐。 張煥明微微躬身,不去看周實的眼睛,說:“總的來說,都是意外,真是非常抱歉。” 于衡也尷尬地笑笑,說:“是啊,都是小張的錯。” 周實指著自己被紗布包裹的腦袋,說:“你倆共用一顆良心是嗎?” 據于衡所言,昨晚他正要睡覺,忽然被張煥明找上門來,拉著他就去往城北,說那裡有一股陰氣直衝雲霄,絕對有變故,所以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和二十分警惕嚴陣以待,不想到了現場什麼都沒發現,於是在張煥明的慫恿下才動手挖掘,結果一鏟子掄在周實頭上。 而張煥明則稱他曾百般勸解于衡小心行事,是他自作主張一鏟子下去,不慎誤傷了周掌櫃。 兩人的說法撇掉推卸責任的部分,基本符合邏輯。而周實這邊的解釋就比較耐人尋味了。 “所以你是被人下了手段,不知不覺地跑到墳地裡,把自己埋起來的?” “……是這樣。”周實無奈答道。 “那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此人……”周實正要回答,腦海中立刻回想起呂言的囑咐。 “送屍郎已是半仙,即便是提到他的名字,都可能被察覺,所以絕對不要向別人提起這個名諱。” 此話真假難辨,但周實能感覺到呂言對送屍郎的執著。換句話說,就算送屍郎察覺不到,呂言也可以。讓他發現周實向別人求助,或許會被他視作有人來搶奪自己的“獵物”! “……我不能細說,抱歉。” 張煥明和于衡久經沙場,立刻理解了周掌櫃的難處,沒有細究。 “另外,趙璇的事我聽這傢伙說了。” 周實滿懷希望地看向張煥明,要是有他幫助,營救趙璇的事可就容易多了。 “道門有規矩,涉及朝廷的問題我不能出手,見諒。” 嘖,果然…… “結果還得靠我們哥倆。”于衡拍著他的肩膀,笑道,“你什麼時候走?” “就今天。” 門外傳來阿貴的聲音:“掌櫃的,車隊來了,你房裡的東西也快些搬出來吧。” “好!”周實應道,“那兩位,我就不留你們了。” 張煥明跺跺腳,說:“我要回武當山一趟,向師父報告此行的經過。也許日後我們還能在京城相見。告辭了。” 這位武當道士向兩人行了一禮,出了門,從忙著搬運傢俱的夥計中間擠過,來到店外。 忽然,他眉頭一皺,伸手一點眉心。 “望江樓?為什麼……” …… “掌櫃的,這是最後一車。” 當週實揹著包袱走到車隊旁時,阿貴正好從最後一輛驢車中鑽出,將賬簿遞到掌櫃面前。 車老大在隊頭喊道:“掌櫃的,可以走了嗎?” 周實草草瀏覽了一番,將賬簿還給阿貴,轉身對前來送行的熟人們一抱拳: “諸位,送君千里終有一別,豐德樓告辭了。” 大年十六,豐德樓終於踏上了北上進京的道路。 豐德樓作為江都四大名樓,加上週掌櫃的聲望,前來送行的人自然不少。即將接手豐德樓地面的越清樓掌櫃孟興源、懷月樓掌櫃錢德安等一眾同行赫然在列。 “錢掌櫃,我家少東家可就拜託你照顧了。” “放心,有我盯著,絕對不讓他胡來。” 身材壯碩的錢德安將身邊的朱本善襯得更加矮小,更加怯懦。顯然一向花天酒地的二東家在錢德安的手下得到了嚴厲的管教。 周實用望氣之術就能看見,此時朱本善身上陽氣環繞,陰氣內斂,遠比之前沉迷女色時的氣象健康。雖然要改變他的性格十分不易,但相信錢掌櫃有能力把他鞭策成一個像樣的人。 朱本初被毒師害死後,朱本善就是朱老東家唯一的血肉。讓他在錢德安手下學習,磨掉那副花花公子性子,已是周實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排。 “這也算是報答朱老東家將鐵算盤留給我的恩情吧……” 而站在送行隊伍一側的一位老者和豐德樓的生意夥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此公鬚髮皆白,身形微駝,但精神矍鑠,即便和身旁的幾名高大青年比起來也不顯老態。 “周掌櫃,請代我向京津的同仁問好。” 作為江都武林代表的許裕只淡淡地說了這一句道別的話,但相信周實在他心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