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老爸。”
“小馳回來了啊。今天有一個特大好訊息要告訴你。”
剛放學回來的小馳似乎已疲憊不堪,他毫無表情地說道:“哦,是麼,那太好了。”
耕平有點失落地按下開關,開啟了樓下的自動鎖。
“老爸呢,準備開個簽名會……”
小馳剛從廚房洗完臉出來,不一會兒又嚷著“熱死了、熱死了”跑進廚房,把頭淋了個透溼。今天這天氣也的確夠熱的,還沒入梅就已經三十多度,估計神樂坂大街這會兒一定水汽蒸騰了吧。小馳搶也似的從耕平手裡接過水壺,咕咚咕咚幾口把一壺冰水喝了個精光。
“但是呢,我又覺得簽名會這東西,只有像山崎、磯貝這樣的明星作家才能開似的。”
看到小馳不置可否地側目斜視著自己,耕平一陣莫名地不快。聽人說,男孩到了十歲就會變得桀驁不馴起來,看來此話不假。於是耕平決定滅滅他的威風,即便他是自己的兒子。
他接著說道:“說是這麼說,但老爸好歹也是多摩廣場之星嘛,你知道麼,多摩廣場一家書店已經賣出了兩百多本老爸的新書呢。”
“好吧,好吧。”小馳滿不在乎地點了點頭。
耕平百思不得其解,他的態度怎麼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呢?他自己不也拼命地報告考試成績麼?耕平定了定神,鎮定地說道:“這是老爸第一次開簽名會,所以希望你也能去,知道嗎?”
“嗯。”小馳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雖然比賽就要開始了,作業還是要好好完成,知道麼。”
“知道啦,老爸。”小馳學著椿的口氣答應著,一邊開啟書包說道,“那現在就開始朗讀語文課文吧,老爸,你坐那邊。”
兩父子對坐在餐桌前,小馳開啟課本開始朗讀起來,是宮澤賢治的《永別的早晨》。那是一首吟詠眼睜睜看著妹妹在自己面前死去的無助的詩。被死神追趕到生命邊緣的妹妹向哥哥許下了最後一個願望——看看初下的雪,於是哥哥用殘破的陶碗給她盛來了雪。一字一句,澄透得令人毛骨悚然。
耕平在一旁聽得百感交集,淚如泉湧,小馳卻讀得毫無感情。他不禁暗自思忖,一個五年級的小學生,就已經開始學習這麼深沉的作品了麼,那他又該是如何看待自己父親的作品呢?
讀完後,小馳詫異地望著耕平,開啟作業本遞給他,問道:“老爸,你哭了麼?怎麼眼睛紅紅的。”
“啊,沒有。不愧是宮澤賢治啊,這首詩寫得真好。”
耕平在作業本上的家長簽字欄裡畫了個大大的紅花,然後遞還給小馳。
與編輯幾通電話下來,簽名會最終定在了五月最後一個星期六的下午五點。
通常,作為簽名會會場的書店都會把預約券連同售書一起派發給購書者,購書者憑券即可參加簽名會。但居皆書店不僅沒有隨書派發預約券,連簽名會的告示也僅貼在店頭,目的就是不限定參加者的範圍,所有購書者只需持《空椅子》一書便可參加簽名會。耕平心裡一直打著小鼓盤算著,即便如此,能召集幾十個人已經是了不得了。
簽名會所必不可少的落款,耕平還沒有拿定主意。按照慣例,一般是先用簽字筆或鋼筆簽名,然後再蓋上筆名,但他覺得中國風的印章過於鄭重,與他格格不入。其實在《空椅子》出版的時候,耕平就拜託編輯製作過一個橡皮印章,上面白描了一把置於窗邊的椅子,椅子下方刻著“空椅子”三字。拿去文具店做這樣一個印章,只需一千五百日元,雖不如落款般格調高雅,但可印出各種斑斕的色彩,甚是特別。
左思右想,耕平順帶把簽名會當天的著裝也想好了:藍白細條紋襯衫搭配一條淺藍色領帶,外穿一套米色羊毛西裝,西裝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