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柳大夫、範寺卿、溫亦謙等為首的大臣,以及朝中以戚氏馬首是瞻的武將軍,仍然不依不撓,要求面見長公主。”
“榮郡王在不得已之下,只得站出來聲稱,逆賊姜景璋,派兵圍困長公主,長公主在顧相次子顧嘉彥的幫助下,帶著長公主府的護衛,殺出長公主府,進宮護駕勤王,身體受了一些損傷,目前在未央宮中,已經命太醫仔細診治,並提及登基大典當日,由長公主宣讀先帝傳位詔書。”
朝臣們擺明了要保長公主,榮郡王妃這才憂心長公主的性命,將她送進宮中,也好妥善的照料長公主。
姜扶光喝完藥,嘴裡泛著苦意,嘴角卻牽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越是得位不正,就越想標榜正統。
真是可笑啊。
宮婢端了一碗白粥進屋,瓔珞先用銀針試毒,隨後自己先嚐了嘗,她是長公主的貼身令侍,伺候長公主衣食起居,受過嚴格的訓練,大部分毒素,只要一聞,就能辨別分明,一些不好的藥物,她嘗一嘗味道,也能知曉。
確定白粥沒有問題,瓔珞一勺一勺喂長公主吃下。
姜扶光沒什麼胃口,卻還是勉強吃了大半碗,直到實在吃不下去,瓔珞這才作罷。
這時,一個內侍跌跌撞撞地跑進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抹著眼淚,哀嚎:“長公主,張公公他、他殉主了。”
姜扶光喉嚨一嗆,忍不住劇裂的咳嗽,整個人咳得嘶心裂肺,嘴角還夾帶了血絲。
瓔珞駭了一跳:“來人啊,快去請太醫。”
“都怪奴,”內侍嗚咽一聲,一巴掌甩到自個臉上,“未央宮傳出長公主脫險的訊息,是奴多嘴,藉著送食的名義,將訊息告訴了張公公,哪知張公公……”
姜扶光喉嚨又疼又癢,心裡堵得慌,難受得緊,彷彿壓了一顆巨石,猛然咳出一口鮮血。
屋裡的宮婢們,一個個都慌了神,撲通跪地,渾身瑟瑟發抖,連大氣也不敢喘了。
瓔珞驚駭欲絕,連忙鎮定下來,化了梨膏水,喂長公主喝下。
姜扶光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只覺得渾身冰涼。
她想到了小時候,父皇將她留在兩儀殿,那時南朝社稷初定,父皇每日要批閱很多奏摺,經常忙到深夜,大半時候,都是張德全在照顧她,教她認字,讀書給她聽,哄她開心,逗她玩兒……
張德全命人刻了字牌,拿著字牌,教她認字,給她講這個字的來歷、演化、古今,他是伺候皇帝的人,嘴皮子有一股利索勁,說起故事來一套一套地,半點也不帶重樣,有趣極了。
等她認字多了,張德全就將字牌組成四字成語,給她講成語故事,成語典故,成語歷史。
千張字牌,千變萬化,總能玩出新花樣。
偶爾她不想玩字牌了,張德全就命人打造千工船、千工屋等榫卯的千工物件,能把每一個部件都折卸下來,再組裝成船舶、房屋。
張德全是奴婢,不敢帶著主子四處瘋玩,擔心把主子磕碰了,又擔心悶著了她,總是挖空了心思討她歡心。
她小時候,總叫張德全張大伴。
是因宮裡的教養尚宮說,侍從打小就伴於主子身側,負責陪伴主子,保護主子的安危,都叫大伴。
張德全每次都不厭其煩地解釋,自己不是她的大伴,是陛下的大伴。
她歪著腦袋看著張德全,朝張德全伸出胖乎乎的小胳膊,黑亮的眼兒,瞅著他:“大伴,抱。”
張德全每次都無奈嘆氣,伸手將她抱起。
她摟著張德全的脖子,咯咯直笑。
也因此,後來父皇要給她挑伴從,她左看右看,最後拒絕了:“張大伴最好。”
父皇一陣無語:“盡惦記父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