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文慢慢地抬起頭來，他的臉依然稚弱，甚至因為失去了兩條腿，顯得格外蒼白脆弱，可是他的眼神卻極平靜，甚至隱約有種死氣沉沉。

他定定地看了卡洛斯一會，忽然說：&ldo;原來發生了好多事。&rdo;

卡洛斯鼻子差點一酸。

億萬年滄海桑田，歸結成男孩略微帶了些茫然的一句話‐‐原來發生了好多事。

阿爾多的目光卻跳過了只能在原地倒氣的道格拉斯，若有所思地落在了凱文消失的腿上，目光閃了閃。

凱文沉默了好一會，才用幼童的聲音平平淡淡地說：&ldo;道格拉斯，你還聽得見麼？&rdo;

道格拉斯輕輕地轉動了一下他的頭‐‐他也就只剩下這一點力氣了。

&ldo;傳承帶給你的是盲眼，因為你看不見未來，&rdo;凱文的話說得非常緩慢，就像個還沒有長開就已經萎縮的老人，&ldo;你的眼睛被矇住了，總是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那一部分，現在……傳承奪走了我的腿，它是睿智的。&rdo;

道格拉斯嘴唇蠕動了一下，那雙即使盲了也依然彷彿流光溢彩的眼睛突然黯淡了下去。

&ldo;對不起，&rdo;男孩沉默了一會，輕輕地說，&ldo;讓你失望了。&rdo;

道格拉斯的身體劇烈地抽動了一下，他或許想說什麼，但是已經沒有發表意見的能力，臉頰上的肌肉抽動了一會，瞠目欲裂，全身都在痙攣，然後他張開嘴，做出&ldo;啊&rdo; 的口型，沒能發出任何聲音，就吐出了最後一口氣。

像一聲未竟的嘆息，就這樣回歸了死亡的懷抱。

卡洛斯俯身小心翼翼地想抱起凱文，卻被小男孩伸出一隻手隔開了。

&ldo;不了，&rdo;他似乎露出了一個笑容，只有彎起來的大眼睛能看出一點之前了無煩惱的模樣，&ldo;以後我就要住在這裡了‐‐卡爾，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是在安蘭爾河邊，你把那柄嗜血的古劍釘在了旱季乾涸的河床裡，整個神殿都被驚動了，我當時就覺得，這個年輕人真是能冒險，但是為了活下來，也真的可以不顧一切。&rdo;

&ldo;哦……不對，&rdo;凱文的話音突然止住，過了一會，他似乎有些迷茫地說，&ldo;我沒見過你，見過你的是海格爾，他的一部分以後就活在我身體裡了，我身體裡突然住了那麼多的人，真是……&rdo;

&ldo;以後你怎麼辦，一個人住在暗無天日的河底麼？&rdo;卡洛斯輕聲問，&ldo;你不能假裝不知道、假裝你只是個普通人嗎傻孩子？&rdo;

&ldo;我不能，&rdo;凱文抬起頭看著他，清澈的瞳孔倒映著男人的影子，&ldo;我身體裡住進了那麼多的人，他們太沉了，我一步也走不動了……可惜，我還沒去過遊樂場呢。&rdo;

埃文發出一聲響亮的抽泣。

&ldo;可是我最喜歡你了，&rdo;凱文把頭輕輕地靠近卡洛斯懷裡，像一隻沒足月的小貓，親暱地蹭了蹭他，&ldo;所以我會站在你這邊的。&rdo;

因為偏激狹義，道格拉斯沒有了眼睛。

因為立場偏頗，凱文沒有了兩條腿。

這就是殘酷又公平的水晶一族的傳承。

第六十二章 刺痛的遊行

凱文輕輕地放開卡洛斯，對站在人群後面的阿爾多點點頭：&ldo;大主教，第二次見面了，我希望你帶來了新的契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