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三更獨自一人待在陰氣十足的祠堂裡,莫說捨不得親人的心情,就是嚇也嚇哭了。
相視一笑,宮人們站回簷下。
燭火因灼熱的鼻息而忽明忽沒,暗影在地上烙印,猶如一軌心痕,纏綿悱惻的是他們溶在一起的影子。
她軟軟地靠在他的胸口,耳邊是他同樣激烈的心跳。細白的雙手慢慢上移,順著他的寬肩、他的頸項,而後停在他微沉的唇角。
眉梢一顫,她緊張抬臉:“修遠,你在生氣?”
鳳眸銳利,盯得她一陣心慌。
“對不起,我不該衝動行事的。”不敢看他的眼,月下埋進他的胸膛。
腰間的力道緊了又緊,她幾乎要被嵌進他的身體。
“我想你。”額頭的抽痛越發強烈,她含淚笑著,一遍遍地低喃,“修遠,我想你。”
動情的話語催熱了他的胸口,柔軟了他的心頭。
他微微一笑,是非常內斂的溫柔。
“今晚我們就走。”夜景闌親吻著她的長髮,卻感覺到懷中人的僵硬,修眉不由微斂。
深深深呼吸,她要將他的味道記牢。真不捨啊,剛直起身她就開始後悔,後悔沒能在他的懷裡多停留些。
她脈脈地望著他,眼眸澄澈見底,漾著動情的漣漪。就這樣瞅著他,像會勾魂奪魄似的,美得讓他沉溺,不由微醺。
她的眼中只有他,而他又何嘗不是?
半晌,月下莞爾一笑,在他回神的剎那握緊了他的手。
“爹,娘,他就是修遠,是女兒的良人。”
心絃一震,劍眉一軒,他仰望堂上。
岳母,岳丈。
“爹,娘,我曾豔羨你們生死不渝的愛情。如今,卿卿不再羨慕了。”
偏過頭,兩人久久對望,愛意綿綿如春蠶吐絲密密無盡。纏著,繞著,讓人逃不了,也不想逃。
“爹,娘。”她語調鄭重而柔緩,雖是對雙親訴說,可雙眸只定定地看著他,“韓月下可以是你的、他的、天下的,可我只會是一個人的。”
鳳眸一顫,如千年幽湖被飛鳥驚起了漣漪。他的臉廓依舊偏冷,可掌心卻灼熱的像要燃起烈火。
“生死契闊,與子成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傲人的自制力瞬間崩潰,他環住這個不吝愛語的女子,在她父母的牌位下忘情地吻著,吻著。深深淺淺,密密疏疏,。
這般雋永炙熱的情感,此生難夷。
“相信我,修遠。”
“嗯,我信你。”
一句話,她的心便不再顛沛流離。
鳳兮,鳳兮,不羨碧梧不慕醴,此生惟願歸山林。
……
晦暗不明的天際,一彎弦月融於熹微,沉入一泓泉水。
夜景闌珊。
“一梳梳到尾,二梳共齊眉。”
慘淡的天色籠不住豔紅,四更本是酣夢時候,如今不止她,恐怕整個雲都都醒了。
月下靜靜地坐在妝臺前,任一位面帶福相的官家夫人為她梳頭。
“三梳兒孫滿,四梳富貴臨。”
據說新嫁娘可以沾上梳頭婦的福氣,據說這位夫人是允之親自挑選出來。那,她真的有福麼?
月下若有所思地抬眸,銅鏡的照影雖有些扭曲,卻也看得出是個富態十足的婦人。這婦人端著笑,圓圓的眼睛略有皺紋,想必年輕時也是引人遐思的好相貌。她一直笑著,眼中的一切真如此美好麼?
月下垂眸輕嘆,她做官時對這婦人的夫家有所耳聞。雖然家澤殷厚、兒孫繞膝,可在她眼裡這位祁夫人卻算不上有福,甚至可以說是不幸了。同十多個女人共侍一夫,還要裝出大方賢淑,這有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