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郎將努力壓下怒火,幾經權衡,伸手扶了一把裴渠:“就聽你的!”說著竟是親自將裴渠背起來,令屬下道:“除了徐九郎,其餘人都跟我走!”
徐九郎萬沒想到將軍會走得如此爽快,親自帶裴渠離開更是在證明他不打算在此要了裴良春的命。一行人嘩啦一下立刻就走光了,只剩了徐九郎和已昏迷的裴良春在這潮溼山洞中。
他費力將裴良春拖出山洞時,裴渠也已經躺在了醫館的病榻上。
大夫正埋頭給裴渠處理傷口,中郎將抱劍立在一旁:“裴少府竟能被一介女流傷成這樣,真是令人難以想象。”
這話中難免有一些風涼意味,頭髮花白的老大夫收拾著傷處,慢吞吞地回了一句:“裴少府肩背舊傷未愈,氣力上恐怕是要差一些。”
“既然舊傷未愈拼不過公主,外面守著的千牛衛難道是擺設麼?文人果然是天真得難以理喻。”他說話毫不客氣,明顯是轉嫁沒能在山洞中解決掉裴良春的憤懣之情。儘管裴渠也與他分析了利害關係,但這口氣到底咽不下去。等著罷,早晚他都要從那禽獸身上剮下肉來!
大夫給裴渠清理了傷口,壓藥粉之前,對裴渠道:“會很疼,裴少府忍一忍。”直到這時,裴渠趨於麻木的痛感才再次回襲,他望著屋頂,咬緊了牙。
大夫一氣呵成將藥布壓好,將裴渠肩部厚厚纏了一圈,這才收了手道:“湯藥馬上就送來。”他說著轉過身看看千牛衛中郎將:“裴少府這會兒需要靜養。”
“不能走?”
“不能,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一動就是雪上加霜。”大夫轉而又對裴渠道:“裴少府在這裡安心養傷就是,驪山醫館素來清淨又安全,放心睡吧。”
說話間,大夫領著一眾人都走了,屋內便只剩下裴渠一人。外面的雨曾短暫停了一陣,這會兒卻又噼裡啪啦地下起來,庭院裡的慄毛雀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卻也不找地方避雨,只在芙蓉樹上跳來跳去。
藥僮捧著燙人的藥碗貓腰穿過潮溼的走廊,推門進屋放下藥碗,捏著耳朵直嚷嚷燙死了燙死了,又側身坐下來像個老人家一樣叨叨:“裴少府呀,喝藥啦,你坐不起來我就餵你啦。”說著拿起勺子給他喂藥,比裴渠乳孃還要耐心。
立秋過後,雨天裡的驪山便格外涼。藥僮離開前,還翻出厚毯子給裴渠蓋上:“裴少府好好睡吧,興許要發熱,過會兒會再來瞧瞧你的。”
待藥僮出去後,走廊裡便再沒了聲響。
裴渠安安靜靜躺在病榻上,神智卻很是清明。許多事在腦海中一一飛逝,最後辨不清楚真假,只剩府裡那一片橘苗園。對哦,他答應過南山要給種出橘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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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陣陣,長安城一日日冷下來。與此同時,淮南卻是秋高氣爽,空氣中盡是果實成熟的味道。
南山穿過熙攘集市,再從巷中繞了許多路,回到家中時,十六娘正埋頭默書。小丫頭看著挺聰明,但在學習一事上卻完全是個小蠢貨,教過的東西記好久也背不下來,皺著眉頭硬啃也沒用。一到抽查時,便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總想要糊弄過關。
為此沈鳳閣傷透了腦筋,他是決計沒法接受如此現實的。他自己雖不是過目不忘,但記性也要勝過尋常人,尤其松華更是記憶超群之輩,而十六娘……
他耐心教了好一陣子,因實在沒辦法已經打算放棄了。這日他丟下小丫頭一人在默書,自己則回屋睡覺去了。
小丫頭默了幾句便沒法接下去,正愁得慌,見南山回來,便同看到救星一般,忙跳起來拽住南山道:“南山姊姊快教教我,你肯定記得的。多寫兩句我今日晚飯就可以多吃點了,我真的好餓呀。”
她賣完可憐,南山卻是毫無愛心地徑直坐下來往矮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