贊者又唱:「請正賓。」
徐汝愚長揖相待,陳昂與肖玉如並肩走入堂中,眾人吃了一驚,心想應是如此。正賓為嬰兒主持禮儀,需父母長揖相請,徐汝愚無長輩宗親在世,江寧又無人敢受徐汝愚長揖之禮。
待行正儀之時,陳昂持玉,肖玉如持長命縷,為嬰兒繫上,有司遞上封緘,其中封有新生兒的名字,陳昂接過,拆封讀道:「禮儀既備,令月吉日,昭告爾名。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於假,永受保之,曰徐顯甫。」
徐汝愚在旁應答:「雖生不敏,敢不祗承!」
隨即,徐汝愚與幼黎、珏兒居父母席接受眾賓朋的賀辭,徐汝愚以揖禮相謝。
徐汝愚端坐堂上、高冠博帶,深青衣公服長裾垂地,丰神偉儀,目光明澈柔和,卻無人敢與之久視。令酬禮之人不由感嘆:徐汝愚的威嚴乃是日久深植人心。
待堂中禮畢,眾人又至後園校場行「射天地四方」之儀,徐汝愚控弦往天地四方各射一箭,寄寓新生兒志向高遠、志在四方之意。
待諸禮完畢,已至午時,眾人入席食毓麟宴。
午宴完畢,往賀賓朋也就相繼離去。最先離去都是那些無望與徐汝愚相見的使節,諸多事宜由鴻臚司安排即可。
待徐汝愚忙完禮儀之事,陳昂也吐露出去意。徐汝愚本欲多留陳昂與肖玉如在江寧停留幾日,陳昂說道:「子預未遣使來,早就猜到我會過來,我若再停留時日,他心裡必會生怨。」又說道,「我在平邑東南尋著一處荒島,此時回宛陵,便會去荒島修行,子方也無意留在宛陵,多半會隨我們一起過去。」
江寧與宛陵僵持關係終不會一直引而不發,陳昂夾在其中,兩頭不便,遂避居荒島。
徐汝愚咽聲無語,不知說什麼好。方肅、張仲道站在一側,亦能感到陳昂內心矛盾之處。陳昂心近汝愚,但陳預卻是其弟,張季道為漱玉夫婿。
璇璣看著此中情形,鼻頭酸楚,心想當年五兒,同入師父門下,如今各為其主,難保日後不戰場相見。想到這裡,心頭絞痛,暗道:江寧、宛陵難道就無法避開手足相殘的悲劇?
陳昂對璇璣說道:「中原激變,戰事凌亂,你又不耐荒島孤苦,你便留在江寧,有汝愚、肅兒、仲道照拂,我也放心。」
璇璣泣聲說道:「何時能再相見?」
陳昂嘆了一聲,沒有應答。
璇璣又問道:「可是江寧與宛陵息兵止戈之時?」
以如今之勢,息兵止戈之際多半是江寧兵臨宛陵城下,手足相殘、故人凋零已成事實,更無可能再見。陳昂心裡一痛,見汝愚、方肅等人臉上俱是悽惻之色,苦笑道:「當有相見之時。」揚首望向遠天,輕籲一口氣,回頭望向徐汝愚,說道:「十餘年前,你與子行北上救醫,我曾與你說過一句話,汝愚可還記得?」
徐汝愚說道:「大丈夫行立於世,當有浩浩然正氣存於胸襟。」舉手至眉間,朝陳昂長拜下去,「汝愚無一日敢忘也。」
陳昂說道:「好,好……汝愚只需記住這句,大可放手而為,無需自縛手足。」與肖玉如相視一笑,攜手往遠方行去。
徐汝愚望著陳昂、肖玉如漸行漸遠的背影,終沒有回過頭來探望,忍不住淚落滿面。
卷二十一
第一章 勤王密詔
新朝五十六年八月的一天午後,秦州郡西京宮城,長幹侯張溫的車駕隊伍緩緩穿過衍慶門,車輪轔轔壓得滿地落葉簌簌作響。粗野、妖柔的喘息聲音從衍慶宮正殿的窗格里流洩出來,張溫坐在車裡微怔:這個屠夫,又在風流快活。他說的是北地侯姬野,追隨谷石達入寇秦州郡三都尉之一的北地屠夫。
張溫掀簾望著碧瓦紅牆的衍慶宮正殿,抬手召來車駕隨侍,待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