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看出他心裡所想,輕嘆後又低聲道,“先生,我問你對我有沒有失望過,你說沒有。”
司佲眼皮輕抬。
沈滿知攏著外衫兩邊衣角在腰間打了結,開始蹲下身收拾一地狼藉,“可是我有。”
話題聊到這兒也算是崩了。
沈滿知以前和司佲的關係,嚴格來說是僱傭,早些年她或許還存有小女子的嬌俏天性和叛逆,會和司佲有頂嘴。
會因為圓滿完成任務之後,在營地舉辦的篝火晚會上與戰友開懷大笑;會縱馬馳騁在五月青綠的草原上,繪出飛蹄踏破晚霞間的重墨色彩;也會在滿天雪地裡捉住一隻雪兔而喜笑顏開,叫這天地之間都沾染上她一抹少女的柔情。
後來呢,她很少笑得開懷,常常一個人坐海邊的礁石上抽完一整支菸,一坐就是一下午。
性子冷淡到她已不會輕易反駁或頂嘴司佲一句話。
所以今天,還真的讓司佲有些意外。
於是第二天,他再一次去了半山腰的廟宇別苑。
淅淅瀝瀝的小雨滴落在青石板臺階前,泛起細小的水珠濺開,司佲站在門口收傘,屋內書桌邊的人安靜抄書,面前站著穿五衣的僧人正細聲彙報。
“二十年前的事,涉及的人現如今都坐到很高的位置了,不僅是您本家,還有其他人,牽扯太廣,很難翻供,再一個就是當事人,上次白隊將人從醫院帶出來,前來對接的人被做了掉包,我們就失去了當事人的行蹤,昨晚我們剛查到,人就在槐城,白隊已經在確定具體位置了。”
沈滿知看著門開站立的人,垂眸蘸墨,“他女兒今年應該多大了?”
“事故發生那年,杜先生的女兒兩歲,如今,應該是二十二了。”
“二十年了。”
沈滿知筆下微頓,暈開一團濃墨,“你幫我去辦件事,別讓任何人知道,越快越好......”
雨聲漸大,司佲側身看著遠處的青山,僧人走出來朝他恭敬彎腰行禮,又與他擦身而過,很快消失在青石板臺階之下。
他這才慢慢踱步進去,沈滿知寫得認真,筆鋒勁道有力,尾筆又十分野蠻。
唐鐸對於叛逆徒兒“教唆”小師弟幫抄的行為終於貼臉開大並嚴詞拒絕,於是沈滿知只得一個人抄完剩下的所有。
“在查你母親的事?”
沈滿知又寫完一張隨意往地上一拋平鋪展開,蘸墨繼續,“怎麼,先生要幫我?”
“自己有把握嗎?”
她抬眼看去,司佲站在書桌一側的窗邊,懶洋洋地側著身聽窗外雨聲。
她之所以會問那句話,是因為司佲從來不是一個會多管閒事的人,特別是與他無關的事,她也並不想其他人摻和進來。
“有。”
她惜字如金。
司佲也沒再多問。
一時間變得很安靜,許是雨聲漸漸嘈雜,司佲側眸看了她良久才緩緩開口,“你這次回來就是為了查清這件事嗎?”
“我是回來看師父的。”
“我是說,你兩個月前回國的目的。”
沈滿知寫錯一筆,將錯就錯寫完整個字,“是。”
“只有這個目的?”
“那不然先生,你覺得我還有什麼目的?”
“再續前緣。”
沈滿知眉心突跳,“您什麼時候這麼八卦了。”
司佲挑眉反問,“我是什麼絕了七情六慾的人嗎?”
“......”
沈滿知理虧,京末曾經就不止一次在她耳邊唸叨過自家老闆斷情絕欲,又常年住在寺廟山中,搞得她都預設了。
司佲看她良久,狹長的眼尾輕挑,“所以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