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有些迷惑。“怎麼了?誰打來的?”
他沒回答。
“昱凱?”冉擷羽爬起身來,撐著地板的手不小心壓到按鍵,一時疼得讓她倒抽一口氣,抬手一看,竟有些擦出血來。
寧昱凱嘆息,轉過身,餐桌那兒的光線較暗,使他看起來沉了好幾分。他走過來,可即便在陽光下,表情仍舊晦暗得驚人。
“擷羽,有一件事,你冷靜一點聽我說。”
“……可不可以不要?”
她拒絕得有點幼稚,心臟彷佛被人捏緊,手心裡還冒著血,不好的預感籠罩住她,使她一時有些難以呼息。
寧昱凱看著這樣的她,胸口的痛楚並不比她少。他們之間……再禁不起任何折騰了。
“準備一下,我們得去看你媽媽。”
冉擷羽腦子彷佛被人炸過,眼前一片黑。
“她從樓梯上摔下來,目前狀況……不太好。”
寧昱凱用了最保守的說法,實際上,電話裡的人很直接地說有可能傷重不治,要他們作好準備,因為是頭部落地,一下子大出血,即便搶救得當也很可能一輩子再無法醒來。但他不敢說太多,怕眼前的她胡思亂想。
可冉擷羽像是什麼也沒聽進去,整個人杵著發怔。
寧昱凱不得不用點力揪住她的肩膀。“擷羽!振作一點!媽只有我們了!”
媽……我們……
對,他們結婚了,她母親也算是他的。冉擷羽驚醒,微微滲血的手握住了他。“好,我們過去!”
第6章(1)
冉母所住的療養院位於中壢,意外發生後,她被送到附近的大醫院。一獲知訊息,兩人便立即換過了衣服,驅車前往。
一路上,冉擷羽態度冷靜,更像是抽離了情緒,她麻木地直視著前方公路,不發一語,寧昱凱一邊開車一邊關注她的情況。“要不要先睡一下?”
她沒回答。
只是下一秒,她的手便牢牢地握住了他置於方向盤的右腕,顧不得危險,恍如一種無意識的行動。她的溫度冰冷刺骨,手心潮溼,寧昱凱以另一隻手穩住車子,大掌轉而將她的手緊緊握牢。“不會有事的,別想太多。”
她輕輕應了聲,閉上眼。
為了轉移注意力,寧昱凱開啟廣播,聽著旁人不著邊際地談論著快樂的話題,彷佛就能遺忘自己的悲傷。Richard Marx的〈Heaven Only Knows〉自另一端傾洩而出,那憂傷的調子一下子淹沒了他們——我的心是年輕的,但靈魂已老。我說出的我從不曾做到,我以背抵住磚牆,這是我唯一可以感到自己堅強的所在……
是的,她真的老了,靈魂揹負太多,已經疲憊。她本以為自己可以漠視愛情,過得很好,卻不然。真實的她渴求感情,脆弱不堪一擊,她其實一直都在期待著,總有一天母親會恢復正常,看著她,跟她說一聲:媽很愛你……
假若連這個微小的期盼都是奢望,那麼,她的人生還能夠期待什麼?
她不知道,只是此刻手上的溫度正企圖融化她心底的寒冷,她沒抗拒,只是不知道他辦不辦得到?
從臺北到中壢大約四十多分鐘的車程,寧昱凱無視紅燈,用最快的速度趕到當地醫院,可惜仍是晚了一步。冉母被人從手術室裡推出來,臉上很戲劇化地蓋著一塊白布,揭開來,略顯蒼白的面容看起來很安詳,好似只是睡著了。
寧昱凱早在接到電話時便作好了最壞的打算,卻沒料到會這麼快,他站在冉擷羽身後,扶著她兩邊肩膀,感受到她最細微的震動。她身上溫度仍舊冰冷,像個冰柱,幾乎讓他錯覺她下一秒便會碎成一片片,可實際上她很好,表情沉靜地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母親,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