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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不去了?簡少貞已經站在水缸邊刷牙了,她的嘴角沾滿了牙膏泡沫,不時地因牙刷的深入而發出乾嘔的聲音。不去就行了嗎?簡少貞又說,顧雅仙能放過你?你不去她會上門來請的。不信你就試試我的嘴巴。

煩死人了,你到底要不要我去?簡少芬緊鎖雙眉地開啟桌上的梳妝盒,盒子裡是兩把細齒木梳,一瓶三花牌頭油和一隻白銀條簪。簡少芬準備給姐姐梳頭了,這也是姐妹倆每天早晨要乾的頭一件大事。多年來簡少貞始終如一地梳著舊式的圓髻,每次都是簡少芬替她梳的。

簡少芬手裡的梳子嵌滿了姐姐灰白色的長髮,它們紛亂無序地纏在梳齒間,就像一堆枯草。她看著那些落髮,突然覺得一陣辛酸,手就遲滯地按在姐姐的頭頂上不動了。她說,可憐,都要掉光了。你說什麼?簡少貞回過頭看了看妹妹,我沒說不讓你去,你想去就去好了,何苦要攔著你呢?

我是說頭髮,你的頭髮快掉光了,我的手快抓不住了。掉光了才好。簡少貞冷笑了一聲說,掉光了你就用不著天天替我梳頭了。我不是這意思,我有點害怕。簡少芬說。你怕什麼?我都不怕。就是真掉光了也不怕,反正我不出門。簡少貞又回頭看了看妹妹的齊耳短髮,很快收回了視線,她說,你的頭髮還黑著呢,你怕什麼?

不知道,我說不清楚。簡少芬茫然失神,手中的梳子停留在半空中,她突然覺得梳子很重,而自己的手臂更加沉重,習慣和理智迫使梳齒靠攏姐姐灰白的長髮,但她的心在抗拒那些難看的失去了彈性的白髮,不管是纏在梳齒間的,還是依然殘存在姐姐頭上的,她差點發出嘔吐的聲音,這些複雜的心情她永遠說不清楚,簡少芬對此感到非常惶惑。從中午開始簡少芬有點心神不定。她倚窗觀望外面的香椿樹街,等待那輛披紅戴綠的嫁妝車經過,但嫁妝車遲遲沒有出現,她猜想它是從另外一個街口透過駛到顧雅仙家去了,後來她隱隱地聽到遠處有鞭炮聲炸響,禁不住舒了一口氣。她突然意識到這一天的牽掛就是這樣熱烈持久的鞭炮聲。顧雅仙果然上門來請簡少芬了。顧雅仙先是在簡家的小門上敲了一陣,沒人下樓開門,她就從醬園裡繞進去,開啟了素日封死的那扇門,直接站在天井裡對著樓上喊。簡少芬蒼白的臉後來出現在視窗,一半是茫然一半是感激地望著天井裡的女人。顧雅仙向她揮著一隻油膩的袖套喊,6點鐘開席,你可一定要來。我忙得腿都抬起來用了,別讓我跑第二趟。簡少芬對她笑了笑。顧雅仙又說,你在忙什麼?今天就別繡了,打扮打扮來喝喜酒吧。簡少芬的身子朝窗外探了探,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她只是輕輕地說了一句,那就來吧。這天顧雅仙家門口擠滿了前來赴宴和看熱鬧的人,所有過路的人和車輛都必須小心翼翼地穿過這些歡樂而無所事事的人群,他們看見了醬園樓上的簡少芬跟在顧家運酒水的黃魚車後面。簡少芬穿著一件顏色和式樣都顯得奇怪的絲綢襯衫,低著頭走進擁擠的新婚人家。他們對簡少芬的到來感到意外,目光都追逐著那個矮小的背影,後來有一個女人以知情者的口吻解開了人們的疑團,她說,她跟雅仙是很要好的。簡少芬一進去就後悔了。顧雅仙家裡螞蟻般的人群和亂哄哄的氣氛都使她害怕。她不知道該坐在哪裡,也不知道該跟誰說話。她看見顧雅仙在天井的臨時搭就的廚房裡搬著碗碟,就走過去了。來啦?去喝杯喜茶吧。顧雅仙嘴裡招呼著,手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