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宗志,她也從未叫過一聲哥哥,由來都只親切的叫他郎君。
後來山下面鬧騰的迴音四起,唐小婕緊記楊宗志的囑咐,躲在房中半步不出,一整日都陪著小嬋教她發聲,可惜這位小嬋姑娘還是半點聲息都沒出過,頭一天夜裡,唐小婕分明聽見小嬋在耳後啊的叫了一嗓子,她從小學習琴音,耳目最是聰靈,料想應當不會聽錯,可這麼一天下來,唐小婕不禁失望,甚至有些狐疑:“難道……難道自己果真聽錯了麼,又或者說太過希望小嬋能夠說一句話,生了幻聽之覺?”
今日啟行之後,唐小婕一直和小嬋坐在馬車中,分明能夠感覺出小嬋靠在車廂上,便好像入定一般再也沒有動過,馬車一路行來,晌午下車吃飯時,唐小婕坐在小嬋的身邊,給她不停的夾菜,可小嬋吃的極少,稍稍動了一兩筷子便再不下手,而是甚為感興趣的聽著楊宗志和那康富國老人家說話,下午再度上馬後,小嬋靠坐在車廂上,幽幽的彷彿睡著了,唐小婕卻是看見她白衣短裙遮蓋下的,起伏劇烈,小臉通紅,呼吸急促,小手握緊裙角,汗溼了一片娟巾,隱約正在做惡夢。
直到此刻她才醒來,側過耳角向外聽著,或許是在聽大家到了哪裡,唐小婕幽幽的嘆了口氣,心下對這可憐的姑娘不覺更是憐憫,費滄的醫術出神入化,為何獨獨將自己的右臂給治好了,卻拿這小嬋姑娘的病根沒有半點法子,費滄口中說小嬋大好了,可這小嬋分明說不得話,她現在矇住雙眸,尚且還不能睜眼看看,若是她一旦得知自己的眼睛也看不見,那會有……那會有多麼的絕望透頂哩,可憐的她,甚至……甚至連絕望的哭泣聲都發不出來。
唐小婕妙媚的杏眼紅了一片,秋水蕩起,彷彿沾染上外面的夕陽餘暉,正在這時,身下的馬車籲的一聲緩了下來,唐小婕一愣,轉頭向外看去,便聽見馬車前,朱晃粗豪的聲音輕叫道:“楊……楊兄弟……。”朱晃的嗓音粗獷,平日說起話來彷彿打雷,因此他擔心人家不愛聽,向來說話極少,可這會子的嗓子雖然還是粗粗的,語氣卻又怪異的緊,彷彿是閨房小媳婦拿捏住臉子,羞答答的不敢發出聲。
唐小婕心頭一陣奇怪,轉頭看出去,前面夕陽下的郎君顯然沒有聽到這細細的一語,依然埋頭趕馬,唐小婕便開口嬌喚道:“郎君……郎君……”
楊宗志回過頭來,見到唐小婕從車窗上正向自己招手,他籲的一聲拉馬回走,來到車壁旁,低下頭笑著問道:“怎麼了?”
唐小婕道:“朱大哥……朱大哥叫你呢。”
楊宗志哦的一聲,心想:“朱大哥叫我,為什麼不直接開口,偏要婕兒來喚?”他拉馬趕到車轅下,笑問道:“朱大哥,你叫我有事?”
低頭一看,夕陽下,朱晃亂糟糟的臉龐上漲得滿是通紅,牙關咬住,眉頭深深的皺到了一起,朱晃結結巴巴的道:“嗯……哦……”
楊宗志奇怪道:“朱大哥,你有什麼話不好跟我說,這可不像是你的作為。”
仔細再看過去,朱晃捏住韁繩的雙手青筋直冒,雙腿用力的盤在了一起,楊宗志心頭一動,回身對忽日列等人喊道:“咱們歇息一陣,稍遲繼續趕路。”
前面忽日列和史艾可等人聽了喊話,便拉馬到了路邊駐足,朱晃如釋重負的停下馬車,轉身便從車轅上跳將下來,飛快的跑進道邊的密林中,只留下一串悉悉索索的足跡壓斷樹枝聲。
車廂內,唐小婕對小嬋道:“我們也出去透透氣吧,悶了一天,你也憋壞了吧。”抬頭看見小嬋似乎輕輕點了點頭,唐小婕笑著拉起她,開啟車壁後的木門走下來,和車廂內的悶熱不同,這外面空氣異常清涼,乍一吸入肺中,整個人,整個腦子都為之一清,如同飲了甘泉露水,沁人心脾。
一輪斜陽掛在枝頭上,道邊是兩排茂密的樹林,樹木層層疊疊的望不到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