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能兩週後在美國得克薩斯引起一場龍捲風。郭美美一條炫富微博,引發了持續經久的騷動,全國媒體圍繞此事大做文章,《順寧新聞眼》也不例外,餘榭讓記者從網上搜集訊息彙編新聞,隨著事態不斷擴大,他感到繼續這樣跟在別人屁股後面炒冷飯已經遠遠不能滿足需要,於是派出記者姚笛和任一前往北京採訪,希望他們能採訪到中紅博愛和王鼎公司,當然如果能採訪到郭美美本人就更好了。
上午十點多,餘榭給姚笛打了一個電話,問她今天準備採訪什麼,姚笛的聲音有點無奈,說道:“上午先去拍點中紅博愛和王鼎公司的空畫面,然後再找一家紅十字博愛服務站採訪一下,沒辦法,現在兩眼一抹黑,只能先做點外圍的東西了。”
餘榭有點失望,說道:“你找一下老同事老朋友幫幫忙嘛!”
姚笛此前在北京一家媒體做了兩年記者,後來才來到順寧電視臺,也正是因為看中了她在北京的人脈,餘榭才派她去了京城。她是昨天下午去的,今天第一天採訪就打起了退堂鼓,餘榭很不滿意。
姚笛說道:“水太深,我那些朋友也愛莫能助,就是肯接受採訪的,也不願意面對鏡頭,他們只肯跟報社記者談。”
“好吧好吧,你盡力吧!”
剛放下電話,天空一個霹靂,瓢潑大雨又下了起來,透過窗戶看去,天地間灰濛濛一片,附近的幾座高樓已經被烏雲吞沒看不到頂了。餘榭很鬱悶地想著郭美美,琢磨著這新聞該如何跟進下去。
蘇鏡走進來,笑道:“餘製片,你的眉毛都快擰成疙瘩啦。”
餘製片連忙起身相迎,蘇鏡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又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白記者呢?”
“又找他?”餘榭說道,“他跟何旋採訪去了。”
蘇鏡很無奈,問道:“又採什麼?”
“一些塵肺工人在社保局門口聚集,要求賠償。”
“這事能播出嗎?”
餘榭訕訕笑道:“不知道,試試看吧。”話音剛落,座機響了起來,餘榭接完電話之後,說道:“蘇警官,果然被你猜中了,這新聞真播不了,禁令來了。”說完,他又給何旋打電話,可是響了半天,也沒人接。
不是何旋故意不接電話,而是因為她根本沒辦法接電話。
氣象臺沒說謊,“區域性”真的很“區域性”,電視臺瓢潑大雨,可是社保局門口卻只是淅淅瀝瀝的小雨。饒是如此,一百多人靜默地站在雨中也夠悲壯的。他們身穿白T恤,前胸後背都寫著黑字,有的是“矽肺晚期,還我公道”,有的是“黑心老闆,還我健康”,有的是“我想活下去”……還有幾個人舉著一個橫幅,也是墨汁淋漓的幾個大字:“請求政府為我們主持公道。”黑墨水被雨水浸溼了,洇散開來,模糊一片,更添幾分悽楚。
在他們前面站著十幾個保安,一個個如臨大敵神色緊張。何旋和白石冰剛走下采訪車,就被一個眼尖的人看見了,大聲喊道:“記者來了!”一百多號人齊刷刷轉過頭來,立即將兩人圍了個水洩不通針插不進。
“記者來了,記者來了,曝他們光。”
“記者同志啊,你們可得替我們主持公道啊。”
“終於有人肯聽我們說話了。”
……
眾人七嘴八舌,何旋拿著話筒不知道該伸向誰,只好喊道:“能不能一個個來?”
一人喊道:“徐虎,徐虎,你來!”
這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精瘦精瘦的,像一根麻稈,臉膛黝黑麵帶病容,他劇烈地咳嗽了幾聲,然後說道:“我們是煤礦工人,咳……咳……得了塵肺,可是老闆,咳……咳……不給治,還耍賴說,咳……耍賴說,我們根本沒在他那裡幹過活。”